后来的世事纷杂难辩,让边义夫和新洪城里的百姓们眼花缭乱。先是晚清皇室被迫接受南京民国政府提出的优待条件,宣统小皇上下诏退位,继而,前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通电声明拥护共和政体,南京政府的革命党便在其领袖孙文的率领下,拥护起了袁世凯。嗣后,孙文氏自辞大总统一职,举荐这袁某出任临时大总统,自告奋勇修铁路去了,说是要一举修建十万英里铁路。全国革命党最大的领袖都修铁路去了,民族革命成功之确凿自不待言。革命既已成功,必得论功行赏,这道理边义夫懂。所以,接到省城首任大都督黄胡子那带有论功行赏性质的队伍整编令,边义夫既不感到意外也没觉得吃惊。根据黄大都督的命令,西江省全省境内民军、民团和前巡防营一体改编为新式省军,编制为一个师。前新军协统刘建时升任师长,下辖三旅,省城方面占去两旅;新洪方面编为一旅,番号为“民国省军第三旅”。已做了督府的边义夫经北京袁世凯大总统正式简任,领少将衔,兼任第三旅旅长,下辖第九、第十两个团。第九团团长为霞姑,第十团团长为前巡防营钱管带钱中玉,每团之下又设三营,钱中玉那团里,原巡防营左中右三哨的哨官们因着有功于光复,全升了营长。并到钱中玉团下的联庄民团司令马二水没啥功劳,却有四五百号人,也做了营长。霞姑这团,李二爷、胡龙飞,还有两个边义夫不太熟的弟兄,由各路军的司令、副司令摇身一变,都成了省军营长。一场民族革命,就这样奇迹般地造出了这许多旅长、团长、营长。
各路英雄们自是皆大欢喜。一时间,新洪城中的大小酒馆夜聚满这些新式省军军官的新式嘴脸。嘴脸们因着光复有功,有兵有枪,一个比一个牛,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团内营与营之间闹,两个团之间也闹,谁也镇不住。四营营长李二爷喝酒喝醉了,冲天乱打枪,被人说了个“匪性难改”,李二爷拔枪把人当场打死。边义夫身为旅长,闻讯到酒馆去劝,李二爷竟把枪瞄着边义夫,问边义夫是不是活腻了?霞姑赶到,一脚踹翻了桌子,才让李二爷醒了酒。钱中玉手下的营长、连长们同样不是好东西,熟门熟路的敲诈勒索仍像往常一样公然地干,且又把山里土匪那一套新办法学来了,绑人家的票,向人家收“光复捐”、“拥戴费”,逼得汉府街绸布店掌柜喝了大烟。还有明抢的。皮市街的“聚宝”金店,大白日被二十几个来路不明的兵围了。兵们站成两排,一排向街上的行人放枪,不让行人靠近;另一排人就用枪迫着老掌柜交出金器。老掌柜不交,被乱枪打死在店堂里,能找到的金器银子全被掠走。事后,谁都不承认是自己手下的人干的。霞姑的第九团说是第十团所为;钱中玉的第十团道是第九团所为。两团人马为此各自大骂不止,搞得谁也不敢认真去查办,如此巨案竟落了个无头无主,不了了之。市面舆论大哗,商会暗中联络,联合众店家,欲捐款买枪,成立武装商团。更有各方绅耆的代表,三天两头到督府请愿,异同声地责问督府兼旅长边义夫,革命秩序何在?新洪民众盼了这么多年的光复,就是这个样子么?
边义夫觉得不该是这个样子,可面对这混乱的局面,也没办法,惴惴不安地去问副督府毕洪恩:大兵们这样胡闹该咋办?毕洪恩不说,只道不好说。再问,毕洪恩又推,要边义夫去问霞姑,说霞姑不但是团长,还是民政长,从哪方面来说都得管束一下的。边义夫便找了霞姑——没敢把霞姑往督府衙门传,自己坐着轿去了霞姑九团所在的城南老炮台,向霞姑讨教整治军纪,恢复革命秩序的主张。霞姑懒懒地说,“边哥,这督府是你做的嘛,整治主张得你来拿嘛!”边义夫苦笑道,“霞妹,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这督府并不是我争着要做,是毕洪恩他们硬举荐的,我不是没办法才勉为其难的么?!”霞姑哼了一声,“这话你别冲我说,你去找毕洪恩、钱中玉说。”边义夫道,“正是毕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