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成立后,中国社会万象更新,然“旧者未去,新者未立”,“新中有旧,旧中有新”,所谓新旧并存,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经过辛亥革命的冲击,最显著的变化莫过于脑后的辫子。南京临时政府第29号公报中发布“剪辫令”:令到之日,限20日内全民一律剪辫,有不遵者按违法论。法令一出,民众纷纷响应,大街上满是被剪下丢弃的辫子。但也有少数固守传统或对新政权心存疑虑的人,他们偷偷地将辫子藏在帽子里,鬼鬼祟祟的上街,要是被机灵的革命小将们发现,往往立刻扑上前去,掀翻帽子,扯出长辩,“喀嚓”一声,辫子就被铰没了。倘若是清朝遗老,定要当街大哭大骂、以头抢地甚至当场昏厥,当时为剪辫之事也惹起不少风波甚至酿发了数起血案。
《都门识小录》中记载了清末民初的一些政坛趣事,某日,该作者在北京前门大栅栏商业区的厚德福河南酒馆饮酒时,听到隔座两人在闲谈。甲说:“近日各报纸竟然明目张胆地诋毁丑化政府,而政府竟也能忍,真是有娄师德唾面自干的风度。倘若我当权的话,早就随便找个借口把这些报馆给全封禁了。”乙笑道:“这就是你不能当权的原因了。”甲问其故,乙说:“做官嘛,就要懂得做官的规则,这样才能希荣固宠,升官发财。公门之中有十二字诀,所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切记切记!”甲听后有所悟,大笑。
过了一会,甲又发议论:“度支部前次奏准‘移奖实官’至本年二月初一截止,现在忽然又请求展期,其本意恐怕是担心失却大宗利源。倘若此次期满又再次展限的话,这也未免太儿戏了。”乙笑道:“度支部神通广大,这算不得什么。听说目前是因为灭鼠疫的经费太巨,无法筹拨,不久恐怕又要奏请开办耗子实官捐了。”
两人说了一阵子闲话,甲看着窗外,忽抱怨道:“京城内外,大街小巷,各部院衙门前后,到处都是骡马粪便,一遇到雨雪天气,这些粪便便调成泥糊,臭不可闻,北京城俨然就是一片大粪场!”乙笑道:“你就知道京城地面上像大粪场,但你可知道这般大老官的肚皮里,装的是什么?”甲正举杯,听到乙说了这么一句,不禁喷酒满案矣。
虞阳有个名叫李赤鼻的草民,本是世代务农,并没有读书识字。他年少之时,听人家说“官吏多贪墨”,于是最恨官吏,每次在路上遇到前呼后拥的官员出行时,必指着人家大骂:“贪官!贪官!”长大后,此民又好贪杯,终因嗜酒过度而成了酒糟鼻子,人送外号“李赤鼻”。李赤鼻醉后,最喜骂官,而且比原来还要骂得厉害。骂得多了,有一次便被官府给逮了进去,在被抽了几嘴巴之后,人家问他:“你为啥要骂当官的?人家跟你有仇吗?”李赤鼻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官吏多贪墨’,所以痛恨之。”
不久,武昌起义爆发,各省纷纷响应,李赤鼻便跟他老爸说:“我们家为什么不起义?”其父说:“真是傻儿子!我们乡下人,种田才是我们的本分。你要揭竿而起,小心身首异处。”李赤鼻大怒,骂道:“懦夫!懦夫!”随后他跑到某学究家里,问“革命”二字如何写,学究便写了这二字给他。李赤鼻回来后,便撕了一幅白布,把“革命”二个大字贴在上面,便拿了根竹竿挑在门外,并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下面,有人从他家门口经过,便扯住人家,说:“我们家起义了!”路过的人无不大笑。
某公听说后,喟然长叹道:“真是可惜啊!赤鼻只认识‘革命’二字。要是他读了书,那还不当个横行天下的革命伟人?”李赤鼻的故事,不免让人想到阿Q……想必阿Q当年就是这般革命的。但话说回来,敢起来的阿Q大多愚昧,而更多不敢起来的阿Q就更愚昧了,这大概也就是民众与辛亥革命的真相吧。
冯玉祥在回忆录中描述了这样一些“青年革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