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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哲学了。哲学是神经病。她做了一个摹仿精神病人的怪相,我又笑了。和小妮在一起,快乐无可救药地袭来。

    可是今夜,小妮在噩梦中挣扎,这让我心痛,我必须带她脱离这场灾难才行。在暗黑中走出饭厅,我来到小妮的卧室门外。我用手指关切地敲门,这声音和节奏与人的心跳频率一致。这不奇怪,宇宙万物都服从于同一个规律。小妮,醒醒!我轻声叫道。

    门开了。我无声地走到小妮的床前。她穿着睡衣坐在床头,高中女生的身体已经成熟,可面容还是个大孩子。她说珺姐,你怎么还没睡?凡是周末我都住在小妮家,这是规律。可是今夜她怎么还这样认为呢?我顺势说早睡了,刚被她的惊叫声惊醒,便过来看看。小妮说她做了噩梦,看见母亲死在床上,醒来时还听见饭厅里有玻璃杯打碎的声音。我说什么也没发生,都是你睡前讲了鬼故事的缘故。

    小妮疑惑地盯着我说,什么鬼故事呀?睡前不是一直在补习功课吗?你先给我讲数学,后来又让我练习了一段英语,怎么会冒出讲鬼故事的事来呢?

    人的记忆是一种特别靠不住的东西。哪怕是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也会变形、错位甚至消失。这就像玻璃的水雾一样,风一吹它就散了,可是谁能说这水雾没有存在过呢?我说小妮,你睡前真的讲过鬼故事,还有两个同学和你在一起。你们坐在地板上讲鬼故事一直讲得背上发冷。

    小妮呵呵地笑起来。她说珺姐你怎么也会编故事了。不过我背上真的有点发冷,都是刚才的噩梦吓的。我很害怕,珺姐你就陪我一块儿睡吧。

    我上了小妮的床。她又叫道,珺姐你身上怎么这样凉呀,被窝里有股寒气似的。我忙说我属蛇,皮肤从来就是凉凉的。小妮似信非信地唔了一声,接着打了一个呵欠侧身睡去。我尽量和她保持着距离,以免身上的寒气再让她生疑。死去的人尽管可以挤进活人的空间,但这一身寒气却无法遮掩。

    我最早在别人身上发现这个秘密是在两个月前。那天何姨对我讲起了小妮的事来,她说她这女儿一点也不听话,都读高二了,还是只知道贪玩。并且还在学校打架,约了一伙人将一个欺负过她的男生打得趴在地上求饶。说到伤心处,何姨捂着脸哭起来。我拉住她的手安慰她,这时我吃惊地发现何姨的手冰凉冰凉的。以前听小妮讲过,她母亲曾经生重病住院差点死掉。突然有一天,她放学回家后看见母亲已回到家里,正很精神地打扫卫生。小妮说妈妈你出院了,母亲说是啊,病好了就该回家。小妮对我讲这事时我就觉得很蹊跷。那天拉着何姨冰凉的手,我就知道她其实早已死在医院,但是放心不下她的女儿,所以魂灵显形又回来了。当然,我从不敢将这个发现告诉小妮,我认为母女如此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现在,当我死后又回到这个世界时,小妮发现了我身上的寒气。幸好她什么也不懂,我用属蛇的解释便哄得她侧身睡去。

    我是在小妮完全睡熟后起身来到饭厅的。我得将地上的碎玻璃收拾干净,以免小妮明早发现后受到惊吓。

    饭厅里黑乎乎一片,后窗玻璃上有灰白的天光。我抬头便看见一个裸背的女人站在窗外,黑发倾泻在光滑的背脊上,这是楼上那位画家画过的女人,她在画中永远转不过身来,我生前就对她是否存在于世产生过怀疑。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她果然是一个幽灵,因为小妮的家在6楼,没有人能出现在窗外的空中。

    我想,我现在终于能看见她的面容了,因为我和她亡灵相通。我走到窗前轻敲着玻璃,意思是叫她转过身来。然而,这背影转瞬消失了,我听见楼上的窗户响了一声,她回到画家的屋子里去了。

    突然,背后有人叫我,同时,灯也亮了。我回转身,看见穿着睡衣的小妮。珺姐,你到饭厅里来干啥?半夜三更的,还不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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