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北京。春节。尽管现代的时髦,如潮水般涌进这座皇皇京城,但浓郁的传统气息,依然像四处可见的苍松古柏一样,根深叶茂。正月初一的拜年,互道祝福,恭喜一年的好运气,同样构成中关村一道特殊的风景。
每年,第一个走进支部书记李尚杰家拜年的,必定是陈景润。他穿着褪色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面带真诚的笑意,一脚踏进门,便喊:“李书记好!李书记新年好!”他并不恭喜李书记发财,他知道,在数学所当书记,是无财可发的。
李书记一家人都喜欢陈景润,也十分了解陈景润。寒暄,让坐,沏茶,忠厚的李书记给陈景润端上一盒五颜六色的糖果。
陈景润礼貌地选上一颗颜色最普通的糖果,剥开,咬了一小口,放在嘴里慢慢地品味,仿佛是细细品味这位领导对他的一片诚挚之心。
李尚杰是1972年调到数学所的。他开始并不认识陈景润,有人指着陈景润的背影,说道:“瞧,那个穿旧棉大衣的就是。”时令才是9月,天气凉爽,中午较热,还有人穿衬衫,他觉得奇怪,陈景润怎么就穿棉大衣了呢?当时,李尚杰的办公室就在资料室靠门的一侧,陈景润常去资料室,从他门口经过时,连瞧也不瞧这个新来的书记一眼,他一钻进资料室,至少是半天。终于,有一天,李尚杰主动去请陈景润到他办公室中去小坐。陈景润有点惶恐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对领导干部,向来敏感而且小心翼翼。
“老陈,请坐,请坐。”李尚杰客气地泡茶、让坐。
陈景润站着,始终不肯坐。李尚杰是个长期在基层工作的政治干部,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想到你住的地方去看一看。”李书记和蔼地说。
“好,什么时候?”陈景润很认真地问。
“下班以后,下午五点半,我到你宿舍去找你。”李书记回答。
“我在楼梯口等你。不然,你会找不到的。”陈景润说得肯定。
“不用等,怎么会找不到呢?”李书记担心影响陈景润的工作,连忙拒绝。
“我要等你,在一楼楼梯口等你,下午五点半钟。”陈景润不由分说。他始终站着,书记泡好的茶,也不肯喝一口。
果然,当李尚杰在下午五点半出现在一楼楼梯口时,陈景润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等他。他们一起上楼,走进那间刀把形的六平方米的小屋。一目了然。
“怎么没有电灯?”李尚杰问。
“没有灯好。常有人来查视电炉,他们从来不查我。”陈景润慢条斯理地解释。语气中并没有怨言。
一种凄楚的感觉,油然浮上李尚杰的心头。陈景润的遭遇、命运,他早有耳闻,身临其境,他才深深地感到自己的失职之处:为什么不早一点来看看陈景润,并给他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呢?
李尚杰书记立即叫电工来给陈景润装上灯。这是1972年10月,整整断了4年的电,被李尚杰接上了。光明终于莅临陈景润的小屋。
从此,陈景润从心坎里敬重李书记。他平时很少和其他人来往,相对封闭的心灵,透进一线灿烂的阳光。每年拜年,他第一个去的就是李书记家。
“老陈,再吃糖果。”李尚杰端起糖果盒,请陈景润再挑一个糖果。
“瞧,我这里还有呢!”陈景润剥开手上的糖果,再轻轻地咬一口。咬完,又细心地包起来。这个糖果,能吃多久,不知道,只知道陈景润出门时,糖果还握在他的手中。
陈景润一直深深地敬重、感激这位可亲的书记,但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张扬这件事。深沉的爱,是埋在心灵深处的。
拜年的第二家,就是老乡、老同学林群。这是他最要好也是最亲近的知交。林群比他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