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和尚?”
头子娘坐在舖满榻榻米房的绸缎大海中央,歪着头忖度主顾送来的淡紫色鲨鱼皮花纹布匹到底要配什么上半身和下摆里子。茂七盘腿坐在头子娘工作房门槛边,背倚着柱子,时而对头子娘的配色奚落几句。
之后便突然冒出通灵和尚的话题。正确地说,头子娘是这么说的:“唉,这配色,跟前回上总屋老板娘在通灵童子出来时穿的一样。”
茂七将背离开柱子探出身来。
“那是什么?”
“这个嘛。”头子娘用深紫色下摆里子搭配鲨鱼皮花纹布匹。“这个虽然比较妥当,可是很无趣吧?首先太花了。上总屋老板娘喜欢年轻的装扮……”
上总屋是深川西町一家针线大批发商,头子娘总是在那儿采买针线,上总屋老板娘也是头子娘的好主顾之一,可是,真不知她会在背后说些什么话。
“我说的不是衣服,是那个什么通灵和尚。”
“哎呀。”头子娘笑道。“我说了吗?”
“说了。是哪家寺院出现灵验的和尚吗?”
头子娘边笑边摇头说:“不是。说是和尚,其实不是寺院的和尚,是孩子,孩子。”
“是男孩子的那个童子①?”
①“和尚”和“童子”发音一样,日文都是“坊主”。
“是啊。前些天我不是送振袖①到上总屋吗?”
①未婚女子穿的衣袖垂至下摆的和服。
听说上总屋的独生女预定在今年秋天相亲,所以托头子娘缝制新衣。
“我记得是那种令人吓一跳的歌舞伎花纹吧。”
“是啊,那时真是伤透了脑筋。”
现在令头子娘歪着头苦恼的也是这类布匹,托头子娘缝制衣服的有钱人主顾,大抵会带着和服舖的人来。擅于接待客人的掌柜,让小学徒扛着一大堆布匹,然后在榻榻米房摊开来,从衣服到里子、腰带、外褂等等,一开始便选定布匹。当客人做不了决定,便由头子娘来决断,和服舖也会留下几匹备用的布匹给头子娘。和服舖大概是因为对方是回向院茂七的头子娘,才敢放心地仅以一张字据便留下东西吧。
上次上总屋托头子娘缝制的振袖也是如此,上总屋的独生女就和服舖扛来的布匹挑中绛紫色底菊寿染。那是仿傚上个时代歌舞伎戏子第二代濑川菊之丞的名气,最近开始流行的花纹,交互染出菊花和“寿”字,一看就知道是华美的花纹。
“那花纹啊,的确一直在流行,但现在通常用在腰带上。真是的,染成布匹的人有脸卖,买的人也真有脸买。”
上总屋的女儿美得引人注目,身材又高大,非常适合华美的穿着,女儿说一定要这个,和服舖的人也搓着手推荐,母亲则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结果伤脑筋的是头子娘。那么花的布,到底要搭配什么腰带和里子?
“结果啊,还好其他配色选了朴素的,缝出一套很不错的衣服。”头子娘继续说道。“我送衣服过去时,也不会觉得心情沉重。反正上总屋的小姐本来就喜欢浮华的打扮。何况,跟人家较劲穿着是她的兴趣。这点很可能遗传自母亲。”
然而,头子娘在厨房后门叫喊了许久,上总屋却毫无反应。头子娘在地板沿探身朝里面喊了好几次,问了好不容易才出来的下女到底怎么回事,下女说,老板娘和小姐已完全忘了衣服的事。
“正是因为那个通灵童子。”
托头子娘缝制衣服是梅雨季刚结束那时,据说之后没多久,上总屋宅子频频有鬼火四窜的情形,烧焦榻榻米或格子纸窗什么的,闹得很凶。
茂七哼哼地嗤之以鼻,头子娘不禁笑了出来。
“你啊,只要商家发生什么灵异的事,总是说十之八九是佣工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