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又一次笑出声,因为他看到那几锭银子时那种仇恨得要喷出火来的神情。拿着妓女的夜合资读书养家,把他仅剩的良好感觉全扫到了地上?那为什么终于接过去了?因为我给了他可以接受这种施舍的理论。可怜的人。
我又一次印证了,世界上本无什么原则,有的只是条件。人是多么善于自欺的动物呵。
(十)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椒树和我浅酌几杯之后,忽然温柔的一笑:“今晚,就留下来吧。”而后静静的低下头去。我的血液一下子全冲上上来,不能置信的看着她,我犹豫着,既欲立即扑过去把她压在身子底下,又有一种冲动,想去跪在她的脚边,以至于一时竟动弹不得。她把自己掩在粉色的半透明的幛子之后,轻巧的褪去了纱衣,就让它沿着颈背后那道优美的弧线滑下来。我看到了她的侧影,窗外的那颗不知什么名字的树开花了,散着浓郁而怪异的馨香。月光从窗子透进来,蹭得她的肌肤晶莹透明。我想要说几句俏皮话:“‘月明林下美人来’,殊不知月下美人裸裎肌肤最值得细细玩赏呢。”只是喉咙干涩,咕噜一声,到底没有能够说出来。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微笑。我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我筋疲力竭的瘫在她身上,哦,她的身躯柔韧而温暖,恍若地母,可承载人生一切苍凉。我忍不住又去吻她饱满的胸膛,她轻笑了一声。我忽然伏下去,象孩子一样的哭了。她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轻轻的抚拍我,亦如对一个孩子。
良久,我大声说:“椒树,你等我,我一定……”她伸出了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我唇上,不让我说出来。也罢,等明天吧。我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十一)
她坐在镜子前面梳掠着如云的鬓发,容光照人,不可逼视。我痴痴的看了很久。直到她喊我过去,又从小匣子里取出一包银子。我感激的说:“椒树,你等我,我一定会功成名就,给你赎身,把你接回家——我发誓!”然后我紧紧扳住她的胳膊。我本来以为她会嘤嘤哭泣,靠入我的怀里,可是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嘲弄的光芒,慢慢的说:“娼家最不值钱的就是誓言,我十四岁开苞,妈妈就告诉我,谁信诅咒发誓,谁天诛地灭。”我顿时怔住。
松开手,咽了咽唾沫,我又说:“椒树,你是苏小小,慧眼识人,我就是鲍仁,我不会辜负你的……”,她打断了我的话:“我是苏小小,你是鲍仁?等你金榜题名,回来风风光光的葬我?”她轻笑一声,又道:“我不想当苏小小,我活得很有滋味,不必上天成全——除非你七八十岁登第,那也许赶得上。”我狼狈万分的说:“不不,我说错了,椒树,我不开玩笑,我一如意,就把你接回家。”
她起身,走到窗前,拂开帘子,清晨的风透了进来。她回过头来,又笑了,神情愈发不可捉摸。“接我回家?做什么?你当了官,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我当夫人?”
我又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原本以为,收录后房,有我的宠溺,就是她最大的福份了。这个女人竟然想当正室?犹豫了片刻,我结结巴巴的说:“椒树,我们是不同的,如果你想,我……”
她不客气的打断了我:“我想?你想,我还不想,那算怎么回事呢?找人家夸你不忘恩义,竟然慷慨大度到娶一个妓女?”我无言以对。
“何况椒树天性冶荡,必不能做良家妇。弄到那不见天日的后院幽闭一世,椒树情何以堪?”我讶异的抬起头来,她嘿嘿一笑:“除非你学韩熙载的‘自在窗*’,你能么?”
不对,太不对了,这一幕全部不是我的想象。昨晚我怀抱里的那只羔羊,转瞬成了这凌厉逼人的狐狸。我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她忽然换上温和的口气说:“你不必多想,我资助你,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