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距离和跟随军舰的柔风,他们的声音变得微弱了,但还是可以听到:“你们听见吗,全船官兵?五遍钟集合,穿干净衬衫。长礼服帆布军装,白裤子。”“你们听见吗,干净衬衫,剃胡须,五遍钟的时候集合。”
“干净衬衫,阁下。”基里克说着,把衬衫递过来。
“谢谢你,基里克。”杰克说。他套上自己次好的白裤子,遗憾地发现,虽然这些天他经受了饥饿、匮乏,又长时间泡在了水里,但裤子仍旧在腰部很紧,最上面的钩子只好松开不扣了,不过,他的长背心会遮盖住缝隙的。
“离三遍钟不远了,阁下。”基里克说。“已经来不及邀请别人了,这样也好,阿斯帕西亚快挤不出奶了。”
没有软面包,于是烤面包也不可能有,这些都和鸡蛋、咸猪肉、牛肉排洋葱一样,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杰克的厨师还是做了作料丰富的胡安·赫南戴斯美味鳕鱼干,上半边很松脆。白蜡树园农舍的橘子酱只剩不多几罐了,基里克也拿来了一罐,橘子酱和舰上的面包很相配。“我多么希望索菲也在这儿。”看着她在遥远的地方写下的标签,他大声说。
三遍钟敲响了。他喝干了最后一滴咖啡,站起身来,把挂军刀的皮带斜挎在肩上,又穿上基里克递来的华丽的蓝色军外套。这是件极端堂皇的衣服,缀着硕大的金肩章,尼罗河勋章的缎带也穿在纽扣洞里,不过这是件为英吉利海峡而不是赤道准备的厚实的绒面呢制服。“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想着,同时他的体温在升高着,“我不必扣起全部纽扣。别人要比我糟糕得多。”他满心高兴地戴上三角帽,又想,“Ilfautsoufrirpouretrebeau.①”
“早上好,欧克斯。”他对海军陆战队哨兵说。走上后甲板之后,他又说,“早上好,先生们。”在一片“早上好,阁下”的合唱声中,很多帽子飞快地摘了下来,紧接着,十几件背心都不完全地消失在扣好纽扣的外套下面。
杰克不由自主地仰望起风帆、缆索和天空来。所有一切都是他所希望的——天上吹的是地地道道的中桅帆柔风,军舰要是着急的话,连前桅上帆都可以扯起来。然而海面根本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昨天晚上,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狂风,他的军舰装上了舷窗盖,虽然狂风还没出现,但从船尾方向卷来的海涌却没有减弱——事实上,军舰的前后颠簸让水兵们很难整理他们的行囊,为了清洗中间甲板,水兵们把行囊拎到甲板上来,通常在吊杆上布置成金字塔的形状,但它们被奇怪的斜向移动的交叉海涌扰乱了,海涌不安地、烦躁地把海面割碎。这真是糟糕恶劣的海浪,而且虽然他经历很多,这样的海浪他还没怎么见过。不过,马上要进行的仪式他是烂熟于心的;除非有特别大的暴风雨,在所有管理有方的军舰上,这样的仪式每星期都要举行一次,而他本人肯定见过于上千次。
后甲板上压低了声音的交谈渐渐止息了。舵工在操舵台边清了清嗓子,等最后一颗沙子落进半小时沙漏的下半部分,他就叫道:“转过沙漏,敲钟。”值班的海军陆战队员,在军舰这么大的颠簸中,在全舰官兵的众目睽睽之下,非常留神自己的脚步,他小心翼翼地走向船头,敲响了五遍钟。
“伯伊尔先生,”当值军官麦特兰对担任值班助手的候补生说,“打鼓集合,全体官兵列队检阅。”
伯伊尔转向陆战队鼓手;鼓手站着,鼓槌举在半空中。伯伊尔说:“打鼓集合,全体官兵列队检阅。”鼓马上轰鸣起generale②。
水兵们在一旁杂乱无章地站着,他们身上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还熨烫过,很多还绣了花呢,他们非常留心自己的衣服,生怕弄脏。现在他们都赶紧根据各自的分队,排成一行行队列——前桅楼水兵、大桅楼水兵、炮手、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