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他打招呼,也不要问他身体怎么样。他一直有点不舒服,泡在水里时间太长了,又喝了咸水。”
其实杰克用不着这么说,至少用不着对这些水兵们这么说。他们体贴周到,本来就不会留意斯蒂芬的不幸,也不会让他感觉到自己引起的巨大麻烦。事实上,他尴尬地沿着岸滩羞怯地走近时,他们的表情很有可能被当做粗暴的冷漠;这种冷漠,最终被他们奇特的温和缓解掉了。用这种奇特的温和态度,他们把他拉上了小艇,用帆布盖住了他的膝盖,又把谁的旧蓝布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在他们向西飞驶的行程中,游艇被船后涌动的海浪以及越来越强的风推动着。斯蒂芬的心情好转了一些,尤其是杰克讲述他俩在帕希上的遭遇时,就更是如此。杰克不可能再有更加专心、更加有欣赏力的听众了一听说他差点给阉割了,听说大夫害怕得要命,怕掌帆长的助手站在背后时他的猪不守规矩,他们笑得多么开心啊——过了一会儿,斯蒂芬又加了一些细节,他心里感到自在多了。不过,他们刚刚看见军舰——军舰刚刚靠近,在乌云密布的落日的天空下,刚刚可以看见人们在甲板上奔跑着挥动帽子——他就又回复到了沉默的状态。
然而,发自内心、毫不做作、情深意厚的欢迎,还有深藏不露的友善,足以对付得了比斯蒂芬更加乖僻的性情。尽管海军有时候很粗暴,这种深藏不露的友善,却是它所特有的。不管怎么说,斯蒂芬的专业技能马上就变得急需了。被派去登上帕希的那一队人,被极其凶猛地赶下了船。领头的马丁和霍格,还带着礼物和美言,但他俩几乎马上就被木棒打翻了,而且在尖厉可怕的吼叫声中,把他俩拽回来的水兵们也被梭镖戳伤,被沉重的木刀砸伤、被竹叉刺伤了。伤病室里有五个背部受伤的人,伤势远远超出了看护兵力所能及的范围。这些伤害都是在试图登船的一小段时间内遭受的,而在帕希离开的时候,像冰雹一样的弹弓石子和飞镖,导致了另外五六个人的轻伤。
“她们才不管什么大炮呢。”莫维特在大舱里说。“我不相信她们知道火药是怎么回事。每次我们朝她们头的旁边开炮,朝她们头顶上面开炮,她们都舞着梭镖,跳上跳下。我本来可以打断一两根桅杆的,可是浪这么大……再说我们也知道你不在船上。至于说信息么,我肯定她们是不会给我们什么信息的。”
“你干得很好,莫维特。”杰克说。“要是换了我,我会害怕她们攻击军舰的。”
“我夹住它了。”斯蒂芬在伤病室里说,他在最后的天光和十七支军需官蜡烛的光线下做着手术。“我用鸭嘴钳夹住它了。是颗鲨鱼的牙齿,我早就猜想是那种东西了,是从木棒上脱落下来的,扎在大臀肌里面,深得令人吃惊。问题是,哪一种鲨鱼的牙齿?”
“我可以看看吗?”马丁问道,他的声音还算坚定。他头皮上已经缝了三十六针,一平方英尺的橡皮膏也已经贴在了他划破的肩膀上,不过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况且他首先是个自然哲学家。“毫无疑问是一头鲨鱼,”他说,一边把鲨鱼牙齿举到靠近甲板的地方——因为他俯卧着——大部分“惊奇”人都是在尽力逃跑时,不光彩地从背后受的伤——“可我看不出是什么鲨鱼。不管怎么说,我要把它藏在鼻烟壶里,什么时候想起了婚姻,就看看它。事实上,什么时候想起了女人,就看看它。哎呀,我以后每次向女人脱帽致敬的时候,都会记得今天。你知道吗,马图林,我一登上那个浮着的东西,那个帕希,我就鞠躬,我就脱帽致敬,朝那个拦着我的女人致意,可她马上乘机把我打翻了。”
“这是世界的另一边嘛。”斯蒂芬说。“现在请给我看看你的腿肚子,恐怕我们得把它割出来。我本来还希望能挤出来呢,可是有胫骨挡着。”
“也许我们可以等到明天再说。”马丁说,他的坚强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