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气候闷热,天穹低矮,乌云翻腾,“惊奇”号顺着阿伯马尔岛和纳尔伯罗岛之间的水路向前航行。这两个岛屿位处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最西端。“惊奇”号的进程非常艰难,这是因为,虽然反复无常的柔风现在正巧朝有利的方向吹着,但军舰却必须对抗一股强劲的海潮。这股海潮正毫无道理地从北边涌来——说它毫无道理是因为,就像艾伦先生所说的那样,一股更加强劲的海流,在海峡的尽头,雷东渡巨石以远,正以每小时四到五英里的速度流往相反的方向,而且阿伯马尔岛和詹姆斯岛之间的海潮,虽然在偏东方向离此地不远,却也和海流的方向相同。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之间,“惊奇”号一直像猎犬般快速地来回穿梭,虽然它早就已经习惯了非常强劲的不合情理的海流,习惯了不合情理的气候——赤道一带的大雾天气,看在老天的分上,在赤道上大雾里的企鹅唬唬地啼叫!——但种种迹象表明,这次的海流极有可能转变成特别危险的大浪,而且这条布满礁石的水路又是航行官所不熟悉的,于是杰克就亲自在甲板上指挥起航行来了。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导航任务,可这是他在群岛中找到“诺尔福克”号的最后机会:前面有三四个隐蔽的港湾,“诺尔福克”号很可能就停泊在其中某一个港湾里,正在装载海龟在的速度是八节,纳尔伯罗岛上这些重达二三百磅的海龟尤其鲜美,装载当地可以找到的淡水和柴火,而“惊奇”号很可能在它毫无察觉时突袭它。因此必须穿过这条水路,不过这段航程确实非常艰难,风一直在减弱着而且方向不定,而海流却在不断地增强,没有多少回旋余地来操纵军舰,两边又都是岩石围绕的海滩——而且最不公平的是,两边都非常像下风岸,这是因为,虽然吹在护卫舰舷侧的风把军舰推向纳尔伯罗岛的礁石,但不规则的海潮和海流却倾向于把它抛向阿伯马尔岛的礁石,而且要是风万一真的转了向,军舰也确实真会撞到阿伯马尔岛的礁石上去。甲板上气氛紧张,所有的水兵都各就各位。携带小锚和粗绳的小艇,被派到军舰两侧的水面上。而在舷侧链台上,一个水兵正不断地投下测海深的测铅,不断地高叫着:“这条线没有碰底,没有,没有。”
海峡在不断地变窄,杰克觉得,就算右舷主锚要扎进一百英寻的深水,他也几乎肯定得抛锚泊船,等待海流涨到最高。“把深海绳拿过来。”他说。两岸看上去比滑膛枪的射程还近,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现在它们之间的距离更近得多了,这使得海流的力量也越发强劲。所有人都严肃地看着两岸——险恶的碎浪拍击着两岸黑色的岩礁,布满裂缝的赤裸的灰黑色火山岩在两岸开阔地延展着,倾斜着伸向迷雾遮蔽的模糊不清的高峰,到处都散落着巨大的火山岩渣堆,渣堆大部分是黑色的,但有时是病态的红色,如同一个巨大的铁制品的残骸;不时还可以看见几个火山口——这真是一片冷酷蛮荒的景象。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几乎所有人都严肃地看着两岸。虽然由于可能发生的大浪、未经测量的海深、方向不定的柔风、狭窄的回旋余地,军舰现在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但随军医生和教士两个人,要么是因为懵懂无知,要么是因为完全超脱,居然在下风面的栏杆边上安顿了下来,用急切的,甚至是颤抖的双手调整起自己的望远镜来。早些时候,他们曾经企图兼顾两岸,分别从甲板的两头朝对方喊叫,通报各自的发现,这样就可以不至于错过任何东西,但杰克一出现在甲板上,当值军官就制止了他们这种荒唐的违规行为,因为对舰长来说,迎风面的舷侧是不可侵犯的;现在他们只好满足于仅仅观察纳尔伯罗岛的一侧。虽然如此,他们也还是承认,单是这一侧的东西,就丰富到二十个自然学家都忙不过来的程度。他们早就已经发现,低坡上寸草不生的可怜状态,实际上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在自然形成的火山岩渣堆里,可以分辨出几丛发育不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