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房子卖了以后,袁野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小单位住。只有一室一厅,比从前的屋子狭小得多。租屋子的时候,是苏琴去办的。因为试过有两处的业主,一看到袁野,就当场变卦不愿意租给他们。袁野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相当可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有病。谁愿自己的屋子租给快的死人呢。
苏琴把袁野接回家,屋子里还乱七八糟,好多东西都没收拾。袁野说,也不用收拾,反正他的东西,到时候就扔掉吧。
回到家以后,袁野也在断断续续的发着低烧,依靠镇静剂浅眠着,不断的发着噩梦。多数都是他从前在办案时的事,有时梦境太逼真了,他在挣扎着醒来时往往以为自己真的已经被子弹击中。恍惚中感觉到有微凉的毛巾印在额头,他知道苏琴在身边,立刻就会觉得很安心。
偶然清醒的时候,苏琴也会看到袁野坐在窗边,拿起一些旧时的对象,毕业证书,旧钢笔,从前警校的老教材之类的,慢慢的翻看。她知道他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一个人的一生,全靠回忆连继,可是人一闭眼,所有属于自己的,重要的不重要的记忆就全都烟消云散。每当想到这里,苏琴就会心如刀割。她能记得的,只有这片刻的袁野,从前袁野所经历过的那些没有她的生命,再无凭据。
袁野喜欢用手来抚摸苏琴的身体。这是他的新习惯。
每天吃了饭后,他们就会早早的上床,袁野会慢慢的脱去苏琴的睡衣,内衣,身边的女人像猫一样蜷曲着身子,触着她微凉的肌肤,呼吸到她淡淡的发香,砰砰乱跳的心才渐渐安宁下来。又或者,半夜从噩梦中惊醒,四周万籁俱寂,拥抱着身边的女人,思绪像风吹过的云一样散向四面八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脑子里有时就是一片空白,但却分明的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之钟正在倒计时。
袁野的手,指骨尖细,包着薄薄的一层皮,几乎就是靠筋与皮连接的枯骨,然而它还在活动,轻柔的抚过她的肩胛和腰际,划出一条她身体柔软的曲线。
苏琴在迷糊中感觉到有手指拂过自己的脸颊,停留了一会儿,又拂向嘴唇,反反复复的轻轻摩擦,好像在确认它的温暖与弹性。
她在袁野的怀中翻了个身,下意识的用手去摸他的额头:“咦,你的烧退了!”
袁野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嗯了一声。
“又做噩梦了吗?”
袁野不回答。手掌顺着她的脖子一直下滑,停留在她的胸部,用手指抓住它们。
“这一次梦到什么?”
“……和从前的都不一样。”
从前都是梦到他还在做刑警执行任务的事……可是这一次,他梦到死亡。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独。
“我梦见我死了。”袁野闷闷的答道:“没有电影里演的白色光,没有书里说的什么来世的通道。什么也没有。我觉得不甘心,就往前跑,往前跑,但怎么也跑不掉。在梦里不觉得累,我一直跑。跑着跑着就醒了过来。”
苏琴抬起手,轻轻的抚摸袁野的头发:“……真可怜。一定很害怕吧?”
袁野近乎享受的感受着苏琴柔和的指尖动作,深深的吸了口气:“不,这个不算可怕。”
苏琴将脸贴在袁野的胸膛前,里面有一颗心还在有力的跳动。但是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停下来了,这是迟早的事。
“那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呢?”苏琴问。
“死亡的梦并不是最惨的,”袁野像梦呓一般喃喃说:“至少醒过来的那一刻,可以发现自己还活着,还有片刻的安慰。最惨的梦是梦到自己病好了,好像从前一样,和同事们一起办案,一起出差,时间好像过不完似的。大家都说,袁野的身体变好了,还是和过去一样棒!我好高兴,好高兴。这时候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