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德里安娜和亚兰登上那艘开往巴顿鲁日和拜犹撒拉的汽船棉花皇后号离去之后,朱利安决定沿河堤漫步,去找他知道的一家法式露天咖啡座。
索尔·比利·蒂普顿紧张地跟在他身边,对每个擦身而过的人都投以狐疑的眼光。朱利安其余的同伙尾随于后:库特和辛西娅相偕而行,阿曼殿后,饥渴使他的举止鬼祟不安。米歇尔在庄园看家。
其他同伙都被遣散,在朱利安的命令下登上一艘又一艘汽船,前往上游区和下游区,去寻求金钱、庇护所和新的聚会地点。丹蒙·朱利安终究动摇了。
月色溶溶,仿佛在河面敷了一层奶油。岸边有十几艘汽船,紧邻那些桅杆傲然耸立、风帆收叠合拢的帆船。黑人们忙着把棉花、糖和面粉从一种船搬到另一种上。空气潮湿而芬芳,街道上人声鼎沸。
他们找了一张便于观看过往人潮的桌子,点了欧蕾咖啡,又要了这家咖啡馆著名的炸糖酥。
朱利安享用着自己那份糖酥,动作十分灵巧。吃完之后,他一面啜饮咖啡,一面扫视街道上的行人。
“那儿,”他简洁地说,“柏树下的女人。”大家一齐望过去。“让人眼睛一亮,不是吗?”
那是一名克利欧贵妇,由两名表情凶恶的绅士护卫着。丹蒙·朱利安像个神魂颠倒的青年一样盯着她。他的面孔不见岁月痕迹,安详宁静,一头光滑丰厚的深色鬈发,双眼大而忧郁。即使隔着一张桌子,索尔·比利也能察觉到那对眼睛里的热度。他感到恐惧。
“精心打扮过。”辛西娅说。
“她有瓦莱丽的头发。”阿曼加了一句。
库特微笑着。“你想要她吗,丹蒙?”
那个女人和她的同伴渐行渐远,走到一道精雕细琢的铁围栏之前。丹蒙·朱利安的视线跟随着他们。
“不,”他最后说道,回过头来继续啜饮咖啡,“夜还不够深,街道太拥挤,我也很疲倦。我们再坐一会儿。”
阿曼显得沮丧不安。朱利安向他微微一笑,倾身朝前,把手放在他的袖口上。“天亮前你可以畅饮一番,”他说,“我向你保证。”
“我知道一个地方。”索尔·比利道,“真正高级的场所,有吧台、红天鹅绒椅和好酒。女孩都很美,看了就知道。你们可以用二十元金币买下一个女孩一整夜。到了早上嘛,哎呀呀,哎呀呀。”他嘿嘿笑着,“不过没等他们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了。这比花钱买回漂亮女孩便宜,是吧,先生。”
丹蒙·朱利安的黑眼睛里露出笑意。“比利让我变得越来越小气了。”他对其他人说,“但如果少了他,我们该怎么办?”他再度环顾四周,显得有些厌倦。“我应该多进几次城才对。一个人如果整日闲坐,会失去许多乐趣。”他叹了口气,“你能感觉到吗?空气中充满了它的气息,比利!”
“什么?”索尔·比利说。
“生命,比利。”朱利安的微笑里满是嘲弄,但比利强迫自己报以微笑。“生命,爱情,欲望,美食佳酿,美梦和希望。比利,它们环绕着我们。”他的双眼闪闪发光,“当这里有这么多其他的人、这么多可能性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追逐那个与我们擦身而过的美人?你有答案吗?”
“我——朱利安先生,我不——”
“不,比利,你答不出,不是吗?”朱利安笑起来,“这些牲口是生是死,全系于我的一念之间,比利。等你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你就会了解。我就是喜悦,比利,我就是权力。我究竟会成为喜悦还是权力,取决于可能性。我自身的各种可能性无比繁复,没有极限,一如我们的年岁般不存在极限。我是这些牲口的极限,是他们的希望和各种可能性的终结。你开始理解了吗?平息‘猩红饥渴’不过是小事一桩,找个在床上垂死的黑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