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性的“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阴谋集团”运动,打击反对派,刻意将清算运动扩大化。
1968年年初,首都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简称工宣队)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简称军宣队)相继进驻经济所,宣布要抓这里的“五·一六反革命分子”。可笑而具有讽刺性的是,在那个理性紊乱的年代,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反革命分子”。一开始,军宣队联合“总队”和“大批部”,把1967年后掌权一年多的“联队”骨干几乎全部打成了“五·一六分子”,就将学部全体成员下放到“五七干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吴敬琏回忆说:“他们要打倒谁,是一定能打倒的,而且有证据。比如,他们认定你填了加入‘五·一六反革命组织’的表,怎么让你‘主动承认’呢?就把3张表摆在你面前,你指一张,如果指的不符合他们的要求,就打;接着再指一张,直到指中了他们认定的那一张。”
眼看清查“五·一六”变成又一次打击异己、煽动群众斗群众的运动,吴敬琏成为“文化大革命”的“逍遥派”。身心疲惫的他一度对现实十分悲观,索性丢下经济学专业,转身着迷于装晶体管收音机,一直装到8个管,甚至买了元器件打算自己动手装一台电视机出来。他每天拿着电烙铁,到吃饭时间也不停,周南只好给他喂干馒头,嘴张一下,馒头喂一口,常常噎着。这时,倒是周南有个朴素的想法:国家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终究是需要知识分子,需要学问的。她劝吴敬琏停止这些手艺活儿。就在这时,1969年10月,主持军委工作的林彪下达了准备打仗的“一号命令”。接着,学部军宣队宣布,学部全体工作人员不分老幼,整体下放到河南信阳地区的“五七干校”。
“五七干校”首先是在地方产生的。1968年春季之后,随着刘少奇等人被打倒已成定局,党内政治斗争告一段落,该夺的权都夺完了,这时候,出现了一个问题:数以百万计的“靠边”干部该怎么处置?5月,黑龙江省把大批机关干部下放到农村劳动,在庆安县柳河开办了一所农场,定名为“五七干校。”它迅速被认定是一条很好的经验,全国各地的党政机关纷纷响应,在农村办起“五七干校”,大批人员被下放到农村参加体力劳动。仅中央所属各部委就先后创办了106所“五七干校”,遣送了10多万名下放干部和3.5万名家属。
为了到“五七干校”,军宣队把学部改成军队的连、排编制,文学所是五连,经济所是七连。1969年11月16日,这两个连作为“先遣部队”,先赴息县做基本建设。文学所所属的“第五连战士”中有著名的文学大师俞平伯、钱钟书等人。钱夫人杨绛在《干校六记·记别》一文中记录了当时的景象,“两连动身的日子,学部敲锣打鼓,我们都放了学去欢送。下放人员整队而出,红旗开处,俞平老和俞师母领队当先,年逾七旬的老人了,还像学龄儿童那样排着队伍,远赴干校上学,我看着心中不忍,抽身先退……”
息县归属于河南省的信阳地区,在20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的中国,信阳,是荒诞和悲剧的同名词。
1958年的“大跃进”时期,正是信阳地区遂平县的嵖岈山卫星集体农庄高调宣布实现小麦亩产3520斤,《人民日报》以《卫星农业社发出第二颗卫星》为标题进行报道——这是媒体上第一次出现“放卫星”这个高产专用词,由此拉开了一场充满了虚假和灾难性后果的粮食高产竞赛。“大跃进”的狂热直接导致了其后三年的大饥荒。当悲剧发生的时候,放卫星最积极的地方,就是景象最悲惨的地方,全国的卫星以河南放得最多,河南又以出了“嵖岈山卫星”的信阳地区最耀眼。3年中,河南非正常死亡人口在200万以上,死亡牲畜74万多头,荒芜土地440余万亩,为全国最惨烈的省份,一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