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溺爱,然后又被扔着自生自灭:好个世代相传。孩子。她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别于他们?但她还是对自己抱持信心。她也许会跟奥伯龙生小孩。有时她幻想中的孩子会恳求她把他们生下来,她几乎看得到、听得到他们,她不能永远抗拒下去。奥伯龙的孩子。她不可能找到更好的老公了,他人这么好,心地这么善良,而且肯定是个热门人选——但是,他却常把她当小孩子。她有时确实就像小孩子。但一个小孩要怎么当妈妈……每次他把她当小孩时,她就叫他爹爹叔叔。他会帮她擦眼泪。倘若她叫他帮她擦屁股,他恐怕也会擦……噢,这么想真恶劣。
他们若白头偕老会如何?会是怎样一个状况?两个小老人,脸颊皱巴巴、眼睛眯着、头发花白,满脸的岁月和情感。真好……她很想看看那栋大房子和里面的一切。但他的家人……他母亲身高将近六英尺呢,天杀的。她想象他们一家子巨人矗立在她面前俯视着她。乔治说他们人都很好,他曾不止一次在那栋房子里迷路。乔治其实是莱拉克的父亲,但奥伯龙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乔治已经要她发誓保密。那个消失的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呢?乔治知道更多真相,但他却不愿意说。万一奥伯龙也弄丢了她的孩子呢?这些白人。她恐怕得提高警觉了,必须跟着宝宝到处跑,把他们抱得紧紧的。
但倘若她的天命不是这一切,或者假若她真的逃离了命运,拒绝了它、把它赶走了呢?……奇怪的是倘若如此,那么她的未来似乎反而更加宽广而不是更狭窄。若是挣脱这天命的束缚,简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不是奥伯龙、不是艾基伍德、不是这座城市。她被火车晃得昏昏欲睡,开始幻想各种虚构的男士和他们的追求行动、幻想各种地点、幻想各种自己。什么都行……还有树林里的一张长桌,铺着白色桌巾,设好了一场盛宴,大家都在等待,中央有个空位……
她的头猛然一点,让她惊醒过来。
天命,天命。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然后看看她的手,上面还戴着那枚银戒指。这枚戒指她已经戴了很多年了。摘得下来吗?她把它转一转、拉一拉。再把手指放进嘴里用口水沾湿。她拉得更用力。还是不行:永远拔不下来了。但轻轻来呢,可以,只要从底下轻轻推……那枚银戒指就往上滑动,滑过大关节溜了下来。脱下戒指的那根手指似乎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微光,并且朝她身上的其他部位蔓延扩散。周遭世界和列车似乎变得苍白而不真实。她缓缓环顾四周。
刚才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包裹已经不见了。
她惊恐地跳起来,仓皇把戒指套回手上。“喂!喂!”她想吓阻小偷(假如他还在附近的话)。她冲到车厢中央,扫视着车上的其他乘客,大家都用好奇而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她又望向自己的座位。
包裹就四平八稳地躺在原处。
她缓缓坐下来,百思不解。她把戴着戒指的手按在包裹的白色包装纸上,只为了确定它真的还在。确实还在没错,只是不知为什么,它在前往郊区的途中似乎变大了。
绝对变大了。外头的街道上,清风已经吹散了云雨,带来一个真正的春日,这在大城里是难得的第一遭。她赶往送货地址,这包裹已经大得不大能夹在腋下了。“这东西怎么搞的。”她说着穿越一个她不常来的小区,到处都是黑黑的巨大公寓式旅馆和古老的赤褐色砂石建筑。她抱着包裹,先是这样拿、又改成那样拿,她从来没遇过这么难拿的东西。但春天让人充满生气,若要上街送信,没有比这更棒的日子了。她确实觉得自己仿佛长了翅膀。而且夏天不久就会到来,热得跟地狱一样,令她期待无比。她拉开运动衫的拉链,感受到微风吹上脖子和胸部,觉得很舒服。前方那栋建筑应该就是送货地点了。
那是一栋高耸的白色建筑,至少原本应该是白色的,上面满是千奇百怪、样貌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