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这时石虎南来,王导抓住时机,十五日内完成了全部军事部署,占领了建康以上长江两岸的许多要地。看来,偶然的事态促成了这一历史的转折;其实,偶然事态之中却留下了值得分析的蛛丝马迹。
《晋书》卷八三《袁耽传》:“咸康初,石季龙游骑十余匹至历阳;〔太守〕耽上列,不言骑少。时胡寇强盛,朝野危惧。王导以宰辅之重,请自讨之。既而贼骑不多,又已退散,导止不行。朝廷以耽失于轻妄,黜之。寻复为导从事中郎,方加大任,会卒。”案袁耽少年时无行,起家为王导参军,说苏峻将路永归降王导,可见他是亲附王导,与王导关系较深的人。他虽以报警轻妄不实受黜,但不久却得入王导府为从事中郎,而且王导还将加大任于他,可见黜免不过是敷衍塞责之举。这是可异的事。更其可异的是,宰辅不核实军情,不经周密考虑,只凭“不言骑少”的一纸表奏,擅自判定需要宰辅亲自出征,而且宰辅还假黄钺,亦即得到专斩节将的权力。于是遣将兴师,一朝上路,出现了上述形同儿戏之举。儿戏甫毕,册命随颁,王导未以轻率兴师受谴,反而因“功”晋位,受上公之职。这不能不使人怀疑:袁耽上列不实,不过是有意为王导提供一个兴军的机会。王导趁此机会假借军情,部署兵力,向庾亮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反击,并且取得了继续向上游蚕食的立足点。所以,王导假黄钺亲征,尽管以寇少不行,但王导所遣占据建康上游各地之师,却并没有奉到班师之诏。
这个阶段,王允之是被派遣代表琅邪王氏家族,向颖川庾氏庾亮兄弟进行反攻的主要人物。王允之之父王舒死于咸和八年(333年)六月,胡骑临江之时,王允之尚在艰中。《王允之传》:王舒既葬,允之“除义兴太守,以忧哀不拜。从伯导与其书曰:‘太保(王祥)、安丰侯(王戎)以孝闻天下,不得辞司隶;和长舆(和峤)海内名士,不免作中书令。吾群从死亡略尽,子弟零落,遇汝如亲,如其不尔,吾复何言!’允之固不肯就。咸和末,除宣城内史、监扬州江西四郡〔诸军〕事,建武将军,镇于湖”云云。案王导敦促王允之出守义兴,动之以家族的利害,并引先辈事迹,劝他不要拘泥礼制,贻误事机,词旨非常削切动人,但允之犹推而不就。咸和之末,王舒方死年余,允之丧服未除。但他改变初衷,夺情起复,其间必有事机之紧迫、王导之再劝等多种原因起著作用,只是史籍对此没有明确的记载。王允之出据于湖,王导假黄钺征讨,种种事件连续发生,使人感到王、庾关系一时间达到剑拔弩张的程度,气氛之紧张前所未有。
咸康五年(339年),另一种异常事态又在江州突然出现。这就是庾亮弟庾怿急率所部进驻江州的半洲。半洲在今江西九江以西,在其时江州治所寻阳的上流,与寻阳比邻,是军事上的要地。朝议欲乘此机会召还庾怿,庾亮力陈“怿名号大,不可以小故轻议进退”,朝廷只好屈从于庾亮。这里所谓“朝议”云云,自然是反映王导或其羽党的意见。接着,突然的事情发生了。庾亮改变主意。
《庾怿传》说怿“所镇险远,粮运不继,诏怿以将军率所领还屯半洲。”这是一件大为费解的事。庾怿所镇魏兴在今陕西安康,“所在险远,粮运不继”,自然属实,但是这不足以成为庾怿突然撤离魏兴的理由。据《庾亮传》,庾怿撤离魏兴之后,庾亮立即“以武昌大守陈嚣为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趣子午”。依道路计,“趣子午”必须越过魏兴。从军号、职守以及进军方向看来,陈嚣就是被派来代替庾怿的。可见庾怿撤军并非真由于地远粮缺的原因需要放弃魏兴,而是庾亮所统诸部的一次换防,以陈嚣之军替换庾怿之军,以怿军另作它用。其时庾亮经营北伐,梁、荆正需重兵,而庾怿匆遽撤离魏兴后立即远走半洲,脱离北伐的建制,这必然是出于十分急迫、十分重要的原因,否则是不可思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