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梅堂门下的佼佼者并列卷首。成绩好的月份她会心情极佳,意气风发;碰到成绩不好的时候,她也没有消沉,反而更加拼命地钻研俳句。
这时,梅堂成了阿蕊的太阳。梅堂大力鼓吹客观写生,崇拜他的阿蕊自然把精神投入到花鸟风咏。比方说,为了咏山茶花,她天天带着便当漫步山野;为了描写布谷鸟,她不知爬过多少次英彦山。
这段期间,家里的打扫、煮饭、照顾两女等事宜,都由圭助一手包办。他去市场买菜的模样,也成为学生的笑柄。
大正末年至昭和初期是阿蕊的创作巅峰期,她的作品常被刊在卷头,名声传遍整个日本俳界。
阿蕊的俳句素来华丽奔放,据后来的评论家表示——她挥洒奔放的诗魂与纵横的诗才,大放光芒。如果用一句话形容她的俳句,可说“既有古风,又兼具浪漫派,更有《万叶》⑥的风韵。”
然而,阿蕊在同性俳人之间似乎不太受欢迎。这可说是阿蕊自己招来的,关于这点,某位评论家曾谈道:
阿蕊女史的好胜心甚强,因此将濑川花女史、竹中道乃女史、洼田理惠女史、山本百合女史等当代女流几乎都视为仇敌。凡是比她地位高、才情丰富、有权势、有学历的人,她一律不喜,阿蕊认定,前述诸人都具备其中某一项特质。
此言将阿蕊的性格说得极透彻,这也是阿蕊不受女流俳人欢迎的原因。
随着阿蕊日渐知名,开始有人请她教授俳句。但凡是女的,通常学不了多久就会打退堂鼓。因为讨好富裕学生、说好听话或宠学生,都是阿蕊无法忍受的行为。
记得有段时间,当地的名门贵妇聚会时都会请她去教授俳句,但某次恰逢茶会,于是夫人们叫她下次再来,阿蕊一听脸色骤变,说道:“我虽只是个寒酸的中学教师之妻,但我把俳句视为自己的生命,我可不想陪你们这种有闲夫人。”说完拂袖而去,当时“有闲某某”的说法正流行。阿蕊那天一回到家就哭了,并把气狠狠发泄在刚下班的圭助身上。在她心底,身为窝囊穷教师之妻的这个污点,一直苦苦地折磨她。
虽说女流俳人对她概无好感,但她还是有少数知己。臂如植田岁久女史就是其一,岁久是植田巴城之妻,特别喜爱阿蕊的俳句,经常从东京写信给阿蕊,怂恿阿蕊去东京,把阿蕊带去片濑引荐给梅堂的也是她。
岁久女史第一次写信来问她要不要上京见梅堂时,阿蕊简直喜出望外,阿蕊对梅堂敬若神明。在那之前,她也曾多次写信给梅堂,并得到过一两次回音。她把梅堂的回信视若珍宝。而见梅堂是她的夙愿,她当下无暇多想,就告诉岁久女史要上东京。
阿蕊不断通圭助让她去东京,可是家里拿不出这笔路费,圭助只好向家乡的兄长借。家乡的老父已死,由兄长当家,家业也大不如前,但兄长还是如他所请寄了钱。素来傲气的阿蕊这下也不得不伏地向丈夫道谢。
阿蕊到东京后,在植田巴城夫妻家借住了十天左右,这段期间,她寄过一张明信片给圭助,似乎是刚从片濑造访梅堂回来后写的,虽只有寥寥数语,但看得出她很亢奋,写说一辈子没这么感动过。当时俳人都把瞻仰梅堂视为一种信仰,不止阿蕊一人,疯狂程度远超外人想象。
阿蕊回来后,变成更虔诚的梅堂信徒,逢人便大肆宣扬,有时还会陶醉在那段回忆中。她说这样可以忘却一切愁苦烦闷。
实际上,阿蕊面见梅堂的情形是这样的。
阿蕊对初次见面的梅堂毫不害羞地说:“我把全部灵魂都献给老师了,天下的女流俳人虽多,但均不足取,也没几人能真正理解我的俳句。能够肯定我的才华,让我更上一层楼的,唯有老师一人。”在场的两三名梅堂弟子都很受不了阿蕊,因此早从那时起,阿蕊就已被梅堂周遭的人反感、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