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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戒烟。这一点我母亲阿谷亦然,始终烟不离手,总是节省地把烟草粉的碎渣塞进烟管前端。

    我努力追忆供造纸厂排放污水的那条堀川,印象中那条有点弯曲的马路应该就在这一带。当时废水的臭味弥漫方圆几米之外,当地人把废水称为“浮渣”,一旦习惯了浮渣的异味,也就不觉得难闻了。每当从外地回到这个弥漫异味的地方,反而还会安心地觉得“啊,我终于回来了”。事实上那股怪味还带点儿苦酸的甜味。

    我让出租车等着,自行走进一条窄巷,那一带至今仍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小屋。一绕到窄巷后面,只见房屋后面板壁纷纷剥落,遮盖地面的缘廊木板也掉了,底下的脏东西赤裸裸的,一览无遗。窗户上七横八竖地钉着木片以取代玻璃,铺屋顶的木板也已碎裂,在屋檐上翘起。

    这种模样依稀和我们以前住的房子有几分相似。这只是屋子背面,而我们那栋板壁小屋却是正面、背面一个德性。屋内只有一扇钉着木板的小窗,正门如果不敞着,家中就会一片昏暗。祖母就在那里面窸窸窣窣地干活儿。那年祖母阿金大约七十五岁。

    父亲放弃在桥上叫卖盐渍鲑鱼之后,和母亲一起当起赶集的摊商。父亲负责把面糊倒进铜板模型,烤成红豆饼,还准备弹珠汽水⑥、橘子水等清凉饮料;母亲则把烤鱿鱼和水煮蛋等食物连同炭炉、木炭、空纸箱、旧报纸一起堆到台车上。每逢邻村有活动或庙会赶集,他们就出门做生意。如果地点远,就一大清早出门,天黑之后才回来。母亲绑着三角头巾、身穿围裙,趁我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凑近枕边,留下一句“你要乖乖和阿婆看家哦”就出门了。

    小型庙会或地藏菩萨祭典活动上做不到什么生意。于是,峰太郎开始把目标扩展到高市的大型祭典。所谓的高市,是指杂耍戏曲之类的剧团表演,可以吸引大批人潮。可是这种集市不可能天天都有,而且必须远征外地。今井的祈园远在小仓十里之外的行桥地区,父亲却也拉着借来的两轮车,母亲则推着当作载货台的老旧手推车,照样赶去做生意。

    即便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有时还是会受天气影响依旧做不成生意。生意好时,即使累了一天,回来时还是精神抖擞;生意不佳时,夫妻俩就精疲力竭地颓然而返,去的地方越远,自然也就回来得越晚。有时候他们深夜才回来,祖母和我都已睡了。不过他们从来不忘带礼物给我,那些礼物都是从高市的露天摊商买来的,有时候是附近糖果店买不到的稀罕货色,所以我总是满怀期待。

    当时男孩子们正流行玩模型飞机,把细细的橡皮筋扭紧,缠在木制螺旋桨上,利用橡皮筋松开的弹力就可以让飞机起飞。玩具店里都有卖附上组装图的全套零件,附近小孩成天忙着玩模型飞机。虽然这种飞机玩具的构造极其简单,但价钱还是相当昂贵,我不敢奢望父母买给我,于是模仿组装图画出了自己发明的模型飞机设计图。我成绩单上的劳作(就是现在的美术手工课)分数向来都是乙等,手艺算笨拙,所以我当然知道自己做不出模型飞机,只能画画设计图聊以自娱,幻想那架模型飞机在堀川上空盘旋,像蝙蝠一样自在翱翔的情景。而事实上,每到傍晚,漂着浮渣的河面上的确有数量惊人的蝙蝠化为黑影飞来飞去。

    父亲一直冷眼旁观着这样的我,有一天,他突然凑近我说:“给你买个模型飞机好吗?”我虽然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不抱希望。而他也终究没有买给我。

    隔成两半的小屋,隔壁住的是一对带着两名幼儿的夫妻。妻子患有肺病,长年卧床,丈夫似乎是打零工的,为了照顾病妻常常留在家里。而妻子为了让丈夫安心出门工作,总是勉强起床,并照顾两个孩子。妻子没躺在床上时,就会从那片隔开的薄木板彼端传来脚步声和东西碰撞声。如果丈夫没上工,除了这些声音之外,还会听见两个人低沉的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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