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木头原色一样白晳。她去澡堂时,一定会把装米糠的小布袋放在脸盆里,带去搓洗皮屑,她比我母亲还爱漂亮。
祖母常在睡前聊起故乡米子,在她的描述中,米子简直成了山阴地区的第一名都。有时她还会小声唱起“米子呀米子,何处是米子,狭长如带的城市”,唱到安来⑩歌谣的“奴家生在云州平田”时,还会哼着叩叩锵叩叩锵替自己伴奏。
祖母在米子的生活我完全不知道,她的老伴松本兼吉的来历也一概不详,我没看过任何人从米子那边来拜访她。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从田中家收养峰太郎的来龙去脉,以及日后对方来要孩子时,他们夫妻坚持不答应的原委了。峰太郎十七八岁就离开养父母,前往广岛。他会聊起当年如何徒步翻越伯耆和美作交界的四十弯山岭,却始终没说离家的原因。
父亲与祖母之间一次也没提过米子。父亲虽然喜欢怀旧讲苦,动不动就爱追忆儿时去亲生父母家游玩的情景,还有他对那块土地的怀念,但对于直到青春期一直所在的米子,以及在那里的人际关系却绝口不提,似乎那里只留下晦暗的记忆。连母亲也没听他提过。
峰太郎在广岛与阿谷成婚,后来前往小仓,之后又搬至下关的坛浦,为了投靠兼吉和阿金这对养父母。至于这对等于是我祖父祖母的夫妻,何以从米子迁居至甚远的坛浦,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如果仔细眺望位于关门海峡的凸出部分,正好在门司那端与和布神社正对面的坛浦,就会发现,紧靠坛浦背后的山坡上有一块颜色不太一样,那是因为山崩后重新植了一批树。
山崩前,兼吉与阿金就在坛浦卖麻糬。兼吉在我三岁左右就死了,所以我对这个祖父毫无印象。麻糬是祖母和母亲亲手做的,我隐约还记得麻糬是淡褐色的,用地瓜粉揉成面团再蒸制而成。“看起来不太好看,却相当美味啊”——祖母总是这样向客人推荐。如果看到客人咬了一口便皱起脸,她又会说:“各人口味不同嘛。”那种麻糬我也吃过,就一般的白色麻糬的标准来说味道的确很怪。但我如果对她说:“阿婆,这种黄色麻糬很难吃。”祖母就会很不高兴地说:“那你就不要吃。”
那种地瓜麻糬后来我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也许那是一种只有当时的米子才有的特殊食品吧。如果是刚蒸好的,吃的时候还会有一股强烈的泥土味扑鼻而来。
峰太郎在坛浦的黄包车候车站当起了车夫,专门载客人去长府和下关。有一阵子他还在神户待了很久,我记得他曾带过画有布引瀑布?图案的土特产给我。那次他也许是为了创立新事业才去外地打工挣钱。他打算如果成功了,就把我们母子接过去,而最后又回到坛浦,可能是因为天生“没出息”吧。
我在新下关车站叫了出租车,抵达旧坛浦时正飘着小雨。下关往长府方向的沿海国道九号线是条四车道的大马路,两侧有火之山和海峡夹道,旧路还没有这条国道的一半宽。
御裳川桥已经变成朱漆栏杆,桥边的小公园在大约七十年以前曾经是沿长府街道一字排开的八间房屋,称旧坛浦东。从这里往西走三十米,道路转了个小弯,就到了西端。旧坛浦就是这么小。小公园斜前方有防止落石的警示牌,那里就是以前把旧坛浦毁于一旦的山崩事发地。
如今,头顶上的关门车道大桥凌空跨越底下的街道,大桥的巨大钢筋支柱竖立在海岸拐弯处,附近的空间全被这种号称桥梁工学的东西占去了,昔日风情早已无影无踪。不过,钻过桥往西走,山坡上有间竖着朱漆鸟居的稻荷神社,海上还有一座小小的灯塔。以这座灯塔为界,两边依旧像以前一样分别通往坛浦町、阿弥陀寺町和下关中心。
当年母亲曾背着我和邻居太太结伴前往赤间官的先帝祭,以及龟山神社的夏日祭。回程路上只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