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西部战场,最后也的确突破了西线的防御,再度向巴黎进发。此时幸有美军大力增援,装备不断拥入,联军才喘过一口气来。可是有一度战况紧急,似乎真的大势已去。不过,这已经是德军的最后一搏,它自己也知道已成强弩之末。待联军于1918年夏开始发动攻势,不消几周,大战就告终了。同盟国不但彻底认输,而且完全崩溃。1918年秋天,革命风潮席卷了中欧与东南欧,跟前一年俄国发生的情况一模一样(俄国革命见下章)。从法国边境直到日本海,原有的政府全部都垮台了。胜利国的政局也同样受到震撼,虽然英法两国的政府就是战败也不至于解体,但是意大利就难说了。至于战败国家,更没有一个能够幸免革命的震荡。
历史上那些伟大的政治外交先贤——比方说,法国的塔里兰(Talleyrand),或德国的俾斯麦(Bismarck)——我们若能把其中任何一位请出地下,请他看一看这场大战,老先生一定会奇怪,为什么这些貌似聪明的政治人物,不能想个折衷办法解决一场战祸,反而眼睁睁地让1914年的美好世界毁于一旦呢?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在过去,大多数“非革命性质”以及“非意识形态”之争的战争,往往都不必打到这种玉石俱焚,非置彼此于死地的地步。回看1914年,意识形态显然和敌我阵营毫无关系。当然打起仗来,双方都得动员舆论炒作,攻击对方的不是,比方俄国蛮子对德国文化,英法民主政治对德国专制等等。不过有关意识形态之争,也就仅止于此。再进一步来看,俄国和奥地利在战况紧急之时,也曾一再恳求友国考虑和谈。而且,当时有此建议者不只俄奥两国。那么为什么,列强最后还是坚持走上拒和之路,非要分个绝对胜负不可呢?
原因是这样的。过去的战争目标不但有限而且特定。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不一样,它的野心没有尽头。帝国时代开始,政治和经济活动成为一体。国际政治斗法,完全以经济增长和经济竞争为出发点。但正因为如此,从此具体的边界与尽头都消失了。对美国标准石油公司(StandardOil)、德意志银行(DeutscheBank),以及垄断南非钻石出产的英商德必尔公司(DeBeersDiamondChrporation)而言,世界的尽头才是它们自然的边界。或者换个方式来看,这些大公司大企业本身扩张能力的极限,才是它们自然的边界(Hobsbawm,1987,P.318)。说得更具体一点,对英德这两个主要竞争对手而言,天边才是它们的界限。而德国一心想取代英国国际霸权和海洋王国的位置,如果德国的愿望得逞,国势日衰的英国的地位自然更趋低落。因此,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霸权争夺战。至于法国的赌注,虽然不在全球,却同样生死攸关:法国的人口、经济,跟德国的差距越来越大;而且这种趋势好像已经无法避免。法国能否继续跻身诸强之列,资格也受到严重挑战。这种种情况之下,一时的和谈妥协,也不过拖延时日而已。转头再看德国,它为什么不肯等一等,让自己日渐强大的国势,加上各方面领先的条件,随着时间自然而然地建立以为自己配得上的地位呢?何况这段时间又不会太久,德国迟早会达到这一步的。事实上,我们只要看看今日德国,虽然两度沦为战败国,又没有独立的军事力量,今天在欧洲的地位,却远比1945年前军事强权的德国稳固多了。但德国之所以能有今天这个不容动摇的位置,主要是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英法两国不管多么不情愿,也只有接受自己已成低一级国家的地位。同样,今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经济力量再大,也得体认一个事实:1945年以后,德国单独称霸的这个念头,已是他生无望此生休矣。但是回到20世纪初,皇权和帝国主义仍然甚嚣尘上之际,德国当然想要独霸全球(当时德国的口号是“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