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的阿姨(还不确定是姑姑还是姨妈,就暂且假定为小姨吧)——在今井某少学教书的末次花,造访鸥外时声称“阿元自幼孤且贫”。但阿元的亲姐姐——住在门司的久保忠造之妻阿传,却告诉鸥外自己是今井善德寺住持的长女,阿元为次女,三女年方十四。其婿目前就读学塾,将来打算继承寺职。
阿姨的说法和亲姐姐的说法前后矛盾。若依前者,阿元自幼孤贫,孑然一身。若照后者,阿元之父为寺庙住持,家中又有三姊妹,家庭幸福美满。
究竟哪种说法是真的呢?再怎么说,阿元也不可能在雇主面前故意造家人的谣吧,她的雇主可是相当于陆军少将的政府军医监,第十二师团的军医部长。
畑中托着腮,抽了两三根烟,默默思索。一缕青烟飘过眼前,浮现出被和纸贴住,删除的“注”。
“后记”的“注”中记载,明治三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婢女阿元辞工”。后来订正为“婢女阿元离去嫁人”。同月三十日,记载着“旧婢阿元来访,日初至夫家……”,以下全部删除。
看来,木村元似乎有什么非同小可的隐情。说到明治三十三年,已是九十年前的往事。不过,写过《小仓的鸥外》的畑中,总觉得鸥外将有关旧婢阿元的报告“全面删除”这件事有些蹊跷。
畑中决定去小仓附近的今井善德寺一探究竟。明治三十二三年间的住持当然不可能还健在,现在的住持应该是第四代或第五代了吧。不过既然有稳定的信徒,代代相传下来,对旧事应该也略知一二。
就《小仓日记》所见,鸥外最有好感的是第一个女仆“吉村春氏”。但房东宇佐美氏的家人偷窥她入浴后,将她已怀孕一事密告给了鸥外。
此婢颇有姿色,个性豁达,常含笑执事,不见些许媚态,余颇爱之。遂就此事问婢,曰人疑汝有孕在身,是耶非耶。婢答非也,然外间既有闲言,妾愿就此辞工。余曰汝辞工可有去处。婢曰返乡。余曰如需盘缠可厚赠。答曰平日赏赐已足够丰厚,尚请老爷勿为妾费心。言毕即挟袱径去。
余颇爱之——鸥外写得简洁明了。不过此处的“爱”当然非指恋爱,鸥外虽写她“常含笑执事,不带些许媚态”,但“常含笑执事”仿佛能见其妩媚风流。阿春“生于肥后国比那古”,就是今熊本县苇北郡日奈久[一九五五年,日奈久被划入八代市],为著名的温泉区。阿春或许曾在那个温泉区工作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到鸥外家帮工时已有身孕之谜便可解开了。像阿春这种女人,想必人人皆对其有好感。她离去之际,鸥外欲赠路费资其返乡,阿春却说平日已蒙老爷厚待,故坚持不收。从“言毕即挟袱径去”这句来看,吉村春贞洁不屈的身影历历如在眼前。
对阿春之后雇用的木村元,鸥外并未写下特别的感想,只提及“阿元白晳肥硕”(明治三十二年九月二日),并没有具体描写。
不过,阿元是个耐性极强的女子,她和之前的阿春一样,来上工时便已有孕在身。吉村春虽一口否认,不过鸥外揣测,她应是羞于承认。但阿元,由于是被迫结婚,所以阿姨末次花一开始就征询过鸥外,能否收容她至临盆为止。
鸥外喜欢“大婢阿元”是因为她忠心耿耿,后来雇用的“小婢”(较年轻的女仆)多半不安于室或素行不良,相继遭到辞退,相较之下阿元就显得光明磊落。
畑中在《小仓的鸥外》中也曾提及阿元。看了工藤德三郎的来信,对旧作不禁浮想联翩,正巧当时写作陷入瓶颈。
时值夏末,权当发泄一下未能去山巅水畔散心的烦闷也好。
畑中从福冈的板付机场乘飞机抵达博多,再用二十分钟搭新干线到小仓,之后换搭日丰本线。换车时没等太久,从小仓到行桥,搭快车只需要二十分钟。
畑中在行桥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