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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其全面地把握,如同我们一眼就遍览巨大壁画的全貌一样。我觉得艾米莉·勃朗特并不是刻意地想着法儿把颇为一致的印象写成一个凌乱的故事,但我相信她肯定问过自己:究竟如何使之前后连贯;她或许想过,自己这么做的最佳方式就是让一个人物向另一个人物讲述这一长串的故事。这种讲故事的方法十分方便,但不是她创造的。然而其不利之处就是,叙述者不得不讲述大量的事情,包括景物描写(任何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如此一来,根本无法维持一种对话的方式。毫无疑问,既然你有一个叙述者(迪恩太太),就必须要有一个倾听者(洛克伍德先生)。假如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小说家,或许会运用更好的方式来讲述《呼啸山庄》的故事,但我无法相信:艾米莉·勃朗特运用这种方法是基于他人的创造。

    然而不仅如此,我认为人们只要想想她的偏激、她病态的羞怯、她的沉默寡言,就能够预料到她会采用这样的方法。除此之外还能怎样?我们可以从全知的视角来写这部小说,就像《米德尔马契》和《包法利夫人》那样。我觉得将如此残暴的故事当成她自己的某些经历讲述出来,同她执拗强硬的性格是相互抵触的;而且假如她真的这么做的话,难免就会讲述一些希斯克利夫在呼啸山庄之外的故事了,比方说在那几年里,他设法获得教育、赚到大钱什么的。可她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都是怎么做的。硬要读者接受的事实却并不可信,然而她却偏偏乐意这么做,根本不予理会。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由迪恩太太向她(艾米莉·勃朗特)讲述这个故事,那么就要用第一人称了;但我怀疑,如此一来也会使她跟读者的接触过于密切,这可是脆弱敏感的她所无法承受的。而通过洛克伍德叙述故事的开头,并由迪恩太太向洛克伍德揭开面纱,她把自己藏在了一个双重面具的后面。勃朗特先生给盖斯凯尔夫人讲过这么一个故事,在这里提一下有一定意义。孩子们还小的时候,由于胆小看不出性格如何,他想要了解一下,于是让他们轮流戴上一个旧面具,因为蒙着脸他们就可以更大胆地回答他的问题了。当他问夏洛蒂世上最好的书是哪一本时,她回答是《圣经》;可当他问艾米莉,他该如何对待她这个麻烦弟弟时,她却说:“跟他讲道理,如果他听不进去,就用鞭子抽他。”

    在艾米莉写这部强大有力、激情澎湃、恐怖骇人的书时,她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呢?我认为这是因为她在书中揭示了自己内心最为隐秘的本能。她窥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之源,并在那里看见了不能言说的秘密,而身为作家的冲动迫使她一心想要摆脱这副重担。据说点燃她想象力的,是她父亲曾经讲述的发生在自己年轻时的爱尔兰的故事,还有她在比利时念书时所学到的霍夫曼的故事(据说回到牧师住所后,她仍然在读这些故事,坐在炉火前的地毯上,搂着“管家”的脖子)。我倾向于认为,从这些德国浪漫主义作家所写的神秘、暴力、恐怖类故事中,她看到了某些吸引自己狂野性格的东西;我觉得她在自己隐秘的灵魂深处找到了希斯克利夫和凯瑟琳·欧肖。我认为她本人就是希斯克利夫,我认为她本人就是凯瑟琳·欧肖。她居然把自己写进书中的两位主人公,这是不是有点奇怪?一点也不。我们谁也不是完全一致的,身上都有不止一个人的影子,它们如影随形,十分诡异;小说作者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能够把个体人物身上杂糅在一起的多重性格客观地表现出来,而他的不幸之处则在于:如果人物的身上没有自己的影子,那么不管他们在故事中是多么地必不可少,他都无法生动地塑造他们。这也就是为什么《呼啸山庄》中的小凯瑟琳不能令人满意的缘由。

    我认为艾米莉把自己的全部都赋予到了希斯克利夫身上。她把她的狂怒、她的情欲(强烈但却受挫)、她没能得到满足的爱情、她的忌妒、她对整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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