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为勃朗特家做传的人们都觉得此处过于阴沉,在医生眼里也许如此,但在一个牧师看来,此景倒算是陶冶情操、慰藉心灵;反正这个特殊的牧师之家肯定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看待这一切,就如同卡普里岛的渔夫面对维苏威火山,或者伊斯基尔岛的渔夫面对落日一样熟视无睹。楼下有一间客厅、勃朗特先生的书房、一间厨房和一间储藏室,楼上有四间卧室和一个门厅。除了客厅与书房,屋内没有地毯,窗上都没有装窗帘,因为勃朗特先生最怕火。地面和楼梯都是石头的,到了冬天又冷又潮,布兰威尔小姐害怕着凉,总是围着房子来回走。一条小径从房子通向荒野。传记作者们心里总想着把勃朗特一家的生活描述得苦楚,因此习惯把霍沃思写得荒凉、冰冷、阴郁。可是毫无疑问,即使是冬季,也有一片晴空、阳光明媚的日子,霜露之天让人精神爽快,草地、旷野、森林,都映上了柔和的色彩。就是这样的一天,我来到霍沃思。整个乡村笼罩在银灰色的薄雾中,使得远处轮廓模糊、异常神秘。落光叶子的树木美丽典雅,有如日本版画中的冬景。路旁的山楂树篱结着冰霜,发出闪闪白光。从艾米莉的诗歌以及《呼啸山庄》中,你都能看出荒野的春天有多么激动人心,夏天有多么丰饶多姿,给人以美的享受。
勃朗特先生在荒野上长时间地散步,走得极远。在其晚年,他夸耀自己曾经可以一天步行四十英里。此人离群索居,这跟从前相比还是有些变化的,因为作为一名助理牧师,他曾是个擅长交际之人,喜欢朋友聚会、逢场作戏;如今除了附近的教区牧师时而来访喝茶之外,他能见到的就只有教会执事和教区居民了。如果这些人请他,他就前去相见,如果他们要他帮忙,他也都欣然应允,不过他和他全家“不与人相互往来”。作为一个穷苦爱尔兰农夫的儿子,他不让自己的孩子跟村童们打交道,孩子们被迫坐在一楼那寒冷的小门厅里(那就是他们的书房)读书,或者低声耳语,为的是避免打扰他们的父亲,假如父亲不高兴了,就会绷着脸不说话。他在上午辅导他们学习,而布兰威尔小姐则教他们针线和家务活。
即使是其夫人在世的时候,勃朗特先生就喜欢独自在书房用餐,这一习惯,他保持终生。所给的理由是:他消化不良。艾米莉在日记中写道:“晚饭我们准备吃煮牛肉、芜菁、土豆和苹果布丁。”1846年,夏洛蒂从曼彻斯特写信来说:“爸爸只要普通牛羊肉、茶、面包跟黄油。”对于长期消化不良的人来讲,这种膳食似乎可不怎么样。我倾向于认为,假如勃朗特先生独自进餐,那是因为他不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受到他们的打扰就会不高兴。晚上八点钟,他进行家庭祷告,九点钟则将前门锁紧闩牢。当他走过孩子们所在的房间时,告诫他们不要迟睡,而在楼梯半道又停下脚步,给钟表上弦。
盖斯凯尔夫人认识勃朗特先生数年,她得出的结论是:此人生性自私、脾气暴躁、盛气凌人;而夏洛蒂的密友之一玛丽·泰勒在写给另一位朋友埃伦·纳西的信中也说道:“我每次想到夏洛蒂为那个自私的老头儿所作的奉献就不免伤心恼怒。”近些年来,有人努力想粉饰他,可不管怎么粉饰都不能掩盖他给玛丽·伯德写的信。这些信在克莱门特·肖特的《勃朗特一家及其交往圈》中得以全文刊载。不管怎么粉饰也不能遮掩住他在助理牧师尼古拉斯先生向夏洛蒂求婚时的所作所为。这个问题我之后再谈。盖斯凯尔夫人的记载如下:“勃朗特太太的保姆告诉我说,有一天,孩子们都到荒野上去了,雨下大了,她料想他们都会被雨淋湿,于是翻出几双别人送的彩色靴子,把它们摆到厨火四周烘暖,可是等孩子们回来的时候,靴子却不见了,只能闻到一股皮革燃烧的怪味儿。原来是勃朗特先生进门看到靴子,觉得穿在自己的孩子脚上太鲜艳太奢侈了,于是就把它们扔进火里。凡是触犯他那老掉牙的简朴思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