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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汤达是一个很古怪的人。他的性格比大多数人的要矛盾得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居然同时存在着这么多相互矛盾的特性,让人十分惊讶。这些特性没有任何协调之处。他既有突出的优点也有严重的缺点。他生性机敏、感情丰富、缺乏自信、才华横溢,工作起来十分勤奋,面对危险镇定勇敢,待朋友很好,且极富创见。他的偏见荒唐可笑,他的目标无甚价值。他非常多疑(因而也容易受骗)、气量狭窄、严厉无情,一点也不尽心,虚荣得近乎愚蠢,耽于酒色却毫无情趣,放浪形骸却毫无激情。可是我们之所以知晓这些缺点,是因为这些都是他自己告诉我们的。司汤达并非职业作家,甚至谈不上是个文人,但他笔耕不辍,而且所写的几乎全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多少年来,他都在记日记,其中大部分保留至今,很明显,他写日记时无意将之出版;可在他五十出头的时候,写了一部长达五百页的自传,但只写到十七岁的时候。这部自传,尽管一直到死都未曾修改,却是有意出版的。在书中,他有时会拔高自己,声称做了其实并未做过的事情,但总体而言还算真实。他没有偷懒,我估计凡是读过这几本书的人(这些书确实不好读,因为有些部分枯燥无聊,经常翻来覆去的),都会扪心自问:假如让我如此坦白地暴露自己,是否会有更好的表现。

    司汤达去世的时候,只有两家巴黎报纸报导了此事,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梅里美)参加了他的葬礼。他似乎要被人们完全淡忘掉了;事实上,要不是两个忠实的朋友费尽周折,成功说服一家重要的出版公司发行了他的主要作品,他确实会被淡忘。虽然影响力很大的批评家圣伯夫专门为此写了两篇文章,可是公众仍旧不感兴趣。这也并不让人意外,因为圣伯夫的第一篇文章是关于司汤达早期作品的,而这些作品,与他同时代的人都未曾注意,而后人已决定不予理睬,而在第二篇文章中,他依然保留了对司汤达的游记《罗马之旅》和《旅人札记》的褒奖,但对其小说却毫无兴趣。他断言其故事人物都是些木偶,虽塑造巧妙,但一举一动却暴露出内在的机理;他所批评的情节描述也确实可信度不高。司汤达还在世的时候,巴尔扎克曾经写过一篇赞誉《帕尔马修道院》的文章;圣伯夫写道:“很显然,本人实在无法分享巴尔扎克先生对《帕尔马修道院》的热情。实际上,作为小说家,他希望人们把他写成什么样,他就把贝尔写成了什么样”;稍晚些时候,他又颇为恶毒地说出,在司汤达死后,人们在其遗稿中发现一份文件,记录了他曾送给或是借给巴尔扎克三千法郎(对巴尔扎克而言,借款永远等于是馈赠),以此来收买对方的颂词。对此圣伯夫引述道:“荣誉之中混杂着不光彩的纠缠。”或许他无须如此苛求对方:他自己的那两篇文章就是收了出版商的钱的,而他所写的有关司汤达表兄皮埃尔·达鲁(此人作为作家的唯一声望来自对贺拉斯的翻译,并撰写了一部九卷本的威尼斯史)的两篇文章,也是受其家人所托为表孝心而作。

    司汤达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作品将得以流传,但他估计要等到1880年,甚至1900年,自己才会获得应有的评价。面对同时代人的忽视,很多作家都相信,后人会承认自己的价值,借此来自我宽慰。然而事实却往往不是这样。后人都忙忙碌碌、疏忽大意,而当他们真的关注过去的文学创作时,也只会在当时曾经获得成功的作品中寻觅。一位故去的作家,生前备受冷落,而后来却被从故纸堆里重新挖掘出来,这种几率堪称微乎其微。就司汤达而言,则是由于一位教授(否则也不为人知)在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讲座上热情称赞他的作品,恰巧在他的学生当中,又有一些聪明的年轻人日后都成了名。他们在阅读司汤达时,从中发现了一些符合当时思想气候、在年轻人当中盛行的观点,于是便成了他的狂热崇拜者。其中最富才华的当属希波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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