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那原本是她最接近于“白莲花”的一次尝试。人生机遇往往就在那么一瞬间产生,却又会因一件小小的变故而被败坏掉——她虚弱的胃败坏了她对超自然力的追求。
那天,竹君进门时,香川正沉醉在手中那只小巧的葫芦上。像山核桃、小葫芦之类的掌中玩物他收藏了不少,手中这只是他的最爱。
这是只名贵的瓷皮葫芦,高不过两寸,却带着一根3寸有余的茎,在手中把玩多年,它的外皮上呈现出一股子悦目的深红色。它的形状并不是腰葫芦那种常见的规整模样,而是腰身细长,微微侧着身子,像个丰臀女子的躯干,很有些明末宫廷风行的那种长腰身美人的风韵。
“晚餐吃什么?”竹君的手指给他的额头带来竹叶般的清凉。
“鱼面。”他跟在竹君身后往前厅里走,注意力从葫芦转到竹君身上。她是那种长腿短身的女子,幸而生就出袅娜的步态,否则,长胳膊长腿的难免举止生硬。
“你今天身体怎么样?参汤喝了么?”竹君托同学从朝鲜给他买来老山参补养身体。
“不单参汤,连药渣子我也吃光了。”这是句玩笑话。
“真的?”竹君总是弄不懂他的半真半假。
“我得‘养精畜锐’,这可来不得半点马虎。”香川有意调动出一种轻佻的声调。
“养精畜锐”这个词是他们俩人之间约定俗成的私房话,是一个亲密的色情笑话。今天晚上的修炼,是他们在两周前便约定的,日历上也标了个浓重的记号。香川在两人相交之初便敏锐地认识到,竹君绝不是个淫荡的女人,至于她把性生活弄得太过郑重其事,他只能认为,这是她所从事的研究让她将实际生活与性玄学混淆不清了。
香川深知自己向来是个兴之所至,便率性而为的人,竹君这种限定时刻,限定方式的性生活,原本让他极不适应,然而,竹君每当修炼那一刻便表现出来的执着和刻苦,又让他叹为观止,于是,一切也就随她安排便了,他自己也乐得清闲。
缸中的那条鳗鱼到今天为止,整整养了7天。拿鸡蛋清来喂养,可以清除它体内残存的激素和土腥气,然而,一旦喂养时间超过7天,鸡蛋清又会在它体内转化成有害的脂肪。上帝创造世界也不过用了6天,所以,到第7天头上再不吃这条鱼,便是暴殄天物了。
他在院中点燃烧烤炉中的木炭,便开始宰杀那条鱼。砧板是他从千里之外带回来的一整块柳木,竹刀是用他在院中手植的罗汉竹削制而成的,烹调鳗鱼不宜动用铁器。
竹君对烹饪并不擅长,宰杀生灵更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事。香川知道,这会儿趁他还不需要厨房,她正在那里煎煮晚上沐浴要用的汤料。两把自贡井盐、一条檀香、一粒没药、七八片竹叶和一捧干菊花,把它们放在专用的大沙锅里煮12分钟,晚上沐浴时她会将这些汤汁兑入澡盆里。修炼之前舒筋活血,振奋精神的物什,一向是由她来准备。
鳗鱼血净膛清之后,烤炉上的木炭也刚好燃成一捧热灰。他将鳗鱼放在热灰中翻滚烧灼,用炭灰灼净鱼身上的粘液,再用清水洗净后装盆上锅来蒸。等鱼蒸熟,他一只手拎起鱼脖子,另一只手将鱼肉捋在案板上,手中便只剩下鱼骨。
他将鱼肉连同盆中的余沥一起与全麦面粉和成柔韧的面团,这才招呼竹君摆餐桌准备吃饭。
隔着厨房门上的蓝布短帘,竹君道:“白天我接到美美的电话,说她刚刚在香港开办了一个小事务所。”美美是竹君的闺中密友。
香川让声音飘过门帘,平静如茶,“看起来,她还是没能发财。”美美抛弃他与一个美国人同往南美洲,临行前香川曾告诫她:作为专攻中国《破产法》和《公司法》的律师,她在南美洲没有饭吃。
“她说也许要回大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