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区和高音区各拉了一遍,仍然不满足。这支三百年前的意大利手工名琴在中国的西南边疆发出了洪亮的具有非凡穿透力的声音。这时山风吹了过来,琴声在空中就象钟声。一只瘦削的老鹰在他的眼前盘旋。八师兄恍惚的感到自己是天地所生,在这个世界上他是一个独立的与任何人没有任何联系的一个人,但是上苍在注视着他——那一刻八师兄真真实实的感到了上苍的注视。他无法形容上苍的外形,但他能够感觉到上苍。一种不知何处来的力量,让他生平第一次唱起了《圣母颂》。他不知道歌词。不知道歌词的八师兄唱的什么,他说不出来,但他年轻的胸膛里发出了肺腑的声音。只能说,那是肺腑的声音。
事实上他已经忘记了老头的存在。一切结束,他才发觉老头一直端坐着,非常认真地听着。他说小伙子你拉得很好,你不是一般的水平,你是一个艺术家。他看着八师兄的眼神,让八师兄感到了他对自己的喜爱。八师兄回到现实,感到内心非常的温暖。而且隐隐的有种感觉,好象这老头是自己的救星。回想被抢的时候,歪打正着提到了麻腊壳,居然给保住了小命。可不是救星!八师兄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八师兄道:我本来是重庆第一大的剧院的首席小提琴。
老头说你这么年轻,以后可以拉成世界水平的。
八师兄苦笑着说:我本来也这么想的,但是不会了,我已经离开剧院了,不干这一行了。
你总有你的想法嘛,老头并不奇怪,连为什么也不问一问。
到底是八师兄自己忍不住,告诉老头,女朋友背叛了自己,人民群众也不喜欢艺术,等于说民众也抛弃了自己。
老头说:人家要怎样,都有人家自己的道理,人不能硬去要别人来合自己的意。
老头这样随随便便地说着,八师兄却好象得了一句天大的道理,一下子,一切的一切都通畅了。突然之间,胸膛里非常的轻松。这一年多来,还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老头突然问,你跑来这里,总不是来卖艺的吧?
八师兄说,我有没有别的本事,不卖艺做哪样?
老头说,要是卖艺,哪里该到这样的偏偏角来?卖艺吗还是要到大地方,有钱人多的地方。
八师兄开口不得。
老头笑眯眯的说:我猜你怕是来赌石头的吧?
八师兄暗吃一惊。他不敢否认,但也不愿就承认,就也笑眯眯的问,老人家你为什么要这样猜呢?
你的女朋友跟了别人,你肯定是不会服气的。要么你找到一个比她还要漂亮的来气她,要么你就找到很多钱,让她后悔。前头一条不容易,后头一条倒有可能。再说呢,有了后头的前头的自然也就有了的。
八师兄点点头,问,怎么女人一下子就变得只认钱不认人了呢?
老头说小弟弟你搞错了,女人从来都认钱的。
不吧,好象就是这几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是的不是的,老头连连摇头,那是前些年的政策,搞得大家都没有钱,所以女人只有认人,现在有的人有钱了,人家当然要认钱了。
八师兄低头无语,承认是这么个理。
人家女人要自己找钱,比你男人困难,所以女人要自己的男人会找钱。从古到今都是这样的,并不是现在的女人才爱钱。
八师兄抬起头,看着这张被叫做麻腊壳的老脸。活了二十多年,他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豁达,或者说看得开。想到不是在发达繁华的大都市,而是在这山旮旯的边境线上,听一个说不定大字不识几个的干瘪老头说出这些,内心暗暗诧异。这老头一定有来头的,他想,一下子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他说,老人家你猜得很对,我就是想到这里来碰运气的。这么说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