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个角落,有个孩子曾遭凶虐。我想起这个人,且不管她的年龄,反正还是个孩子,她被带进这里,在她父亲面前被弄瞎了眼睛;她看着父亲在她面前遭受屈辱;心里明白他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也许在这里时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她得用其他方式觉察自己的危境:比方说听到父亲恳求他们住手的声音冲口而出。
想到这里发生的事情的细节,总是让人心生畏葸。
从这以后她没有了父亲。她的父亲消失湮灭了,成了一个死人。一定是发生在这个时刻:当她和父亲被隔开的时候,那父亲受到审讯时——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就像野兽似的扑向他们,结果被他们用棍子打倒在地。
我闭上眼睛一连几个小时想着这事儿,我坐在地板中间昏暗的光线里,试图重新勾勒出那个很难回忆的男人。所有呈现在我眼前的那个称作父亲的人可能就是所有眼看自己孩子受虐而无法庇护的父亲的形象。无法庇护自己所爱的人——他知道这是自己永远也忘不了的。这是一个父亲的认识,这种自我定罪的认识使他无法承受。怪不得他有舍身拼命那一搏。
我以一种模棱两可、意义暧昧的父爱方式对那女孩加以庇护。可是为时已晚,她已经不可能对“父亲”有信任感了。我所做的是我觉得正确的事:我想要补偿她。我不想否认这种正当的驱动力,虽说这种驱动力搀和着颇成问题的动机:因为我得为赎罪和修复找个安顿之处。对于那些宣称安全警戒比宽容得体更重要的人,我决不会允许城门向他们敞开。那些人当着她的面把她父亲的衣服剥光,把他折磨得语无伦次;他们拷打她,而他无法阻止他们(那天我一直在办公室里围着账册忙个不停)。从那以后她就不可能再被我们所有的人视为同类姐妹了,她的某种同情心肯定是死了;心理的某种情感活动也不再存在了。我也一样——如果把我关在这个囚室里跟那些萦绕着我的人影一直过下去——不仅有那父亲和女儿,还有那个甚至在灯光下也不肯把遮在眼睛前面的黑色小圆罩摘掉的人、他手下那些把火盆烧红的喽啰们,我也会受此感染而变得对世界万物都失去信任。
所以我继续殚精竭虑地围绕着女孩难以修复的形象打转,在她身上编织着某种可能性,转而又编织着另一种可能。她倚着两根拐杖模模糊糊地向上瞟去。她看见什么了?是守卫者信天翁①的保护羽翼?还是一个当猎物还在喘息就不敢上前的胆小鬼乌鸦的黑色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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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守卫得到命令不能向我透露任何消息,外面院子里传来的只言片语却不难编织起来凑成一个脉络清晰的故事。最新的话题是关于河边的野火。五天前,那里只是黑糊糊的一片,比西北面的烟雾颜色更深一些。后来这片黑色慢慢蚕食到河道里来,有时静止不动,而通常总是在蠕动着,从城里这边望过去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它像一面棕色的幕布覆盖在三角洲上方,那儿是河流注入湖泊之处。
我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儿,某些人觉得河岸上留给野蛮人的地盘太多了,如果把河岸清理一下,就可以建立起一道防护线。于是他们决定把岸边的灌木丛统统烧掉。由于风从北面吹过来,火势就蔓延了整个浅浅的河谷。我以前曾见过野火。火势窜过芦苇丛,杨树像火炬一样燃烧起来。跑得快的动物如羚羊、野兔、野猫什么的,都迅速逃窜;一群群的鸟儿惊恐地飞去;剩下的,每样东西都被焚毁。但河边还有大片光秃秃的地带,火势蔓延不到那儿。所以必有一队人马要顺河道而下跟着火势走向去观察焚烧的进程。他们才不在乎一旦土地被如此修理,风就会剥蚀土壤,沙漠就会向前推进。这支准备讨伐野蛮人的远征军为了他们的军事行动正在蹂躏我们的土地、糟蹋我们的祖传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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槅架被清理过了、掸扫过了,擦得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