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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播放贝多芬推荐给我的一张无名CD,唱歌那个人的声带,就像来自一只被阉了两次的猫,可以唱到无限的高音而不死,从而成为贝多芬鼎力推荐的理由。这个家伙住我隔壁,对交响乐嘻哈乐摇滚乐爵士乐乐可乐非常乐可口可乐一切乐历史和现状上的每一根毛都了如指掌,但从来没有给我机会听到一首引发些许人生欢趣的曲子。他循例对外号称耳聋,据我所知,其实该他听到的什么都听得到,包括十公里以外一枚硬币落地的声音。他说他谋生靠的也就是这个——不是做音乐,而是捡硬币。当真行行出状元。

    第一首歌唱到一半,我光着屁股想去洗澡的当口,忽然有人敲门。

    这真是件怪事。

    我搬进来差不多十年了,从来没有人敲过我家的门。倒不是我自命清高,与人老死不相往来,就算我本性如此,在这里也没有机会施展,我的邻居成天都来串门,问题是他们对门没有半点概念。

    门这种东西,就是拿来开开关关的对不对,你要出去就关关门,你要进来就开开门。

    但那些来我家做客的人,要出去就翻阳台,要进来就撬天花板,撬了又不记得原样砌上,复原工作马马虎虎,结果有一次我在客厅里百无聊赖之余,寻思跳跳绳活动一下身子骨,站起来没跳两下,突然眼前发黑,天旋地转,随之哐当一声,从自家地板穿越到了楼下黑格尔的家里,屁股已经摔成两半,一看四周散布着裂成一块块的天花板,把人家摆的全部玻璃制品打得粉碎。这时黑格尔穿条苏格兰裙从卧室冲出来,对我气急败坏地大吼:“痛苦就是被迫离开原地。”

    这句话说得真是太他妈的正确了,但是且慢,他可不是在对我的遭遇发表评论,这孙子说话的风格是永远以一句哲学引言开始,无论接下来是地震警报,还是被杀呼救,你要是答不上来那句引言的出处,就永远别想第二次看到他的舌头。

    我只好强忍着腰部以下躯体传来的剧痛,答曰:“康德,出处老子不记得了……”然后就晕了过去。看在康德的面子上,我被黑格尔送到了华佗的房间,救回一个完整的屁股。

    不管怎么样,有人敲门也是好事,我围上一块浴巾去开门,看到公寓楼管理员小二站在那里,对我露出一种相当古怪的笑容。不过他所说的话,又再正常不过。

    吃不?

    吃。

    谁做?

    你。

    简短而有效率的对话,一向是我的最爱。接下来我继续去洗澡,他走进我家厨房,开始对冰箱里的一切可吃物大肆进攻。等我干干净净地出来一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牛肉小方饺、蘑菇奶油汤,以及一份精致的水果沙拉。

    小二仍然保持着进门时那种笑容,考虑到他平常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但凡有屁,就是大问题,我难免惴惴不安。吞下第一个牛肉小方饺之后,我鼓起勇气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舔了舔嘴唇,然后鼓起勇气说:“我不是人。”

    这么明显的事实我觉得他根本不用花工夫表白,想到每年三节一寿我给他的小费和礼物超过了我五分之一的年薪,他是人我才要谴责上帝。

    小二适度地表现了赧然,但是他决心说服我:“我真的不是人。”

    他站起来,出示了证据——解开衬衣的扣子,露出六块腹肌,块块有型有款,拿了我的钱后上健身房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在腹肌,不,应该是整个上身的两侧,那是什么?

    大约十到十二对,正常大小十分之一,对称排列的手。

    我扑哧一声,把嘴里的汤喷射到了三米之外,一团蘑菇顽强地贴在壁纸上,然后缓慢绝望地滑下去,一面滴答滴答弄脏我的波斯地毯,最后怀着对肠胃永恒的向往,不瞑目地摔落在墙根处。我懊恼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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