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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怀疑过,人是我杀的?”

    “当然没有。”钟仪回答。

    “你在撒谎。”我说。

    房间的格局和昨夜相仿。屋子略小些,但更新,我和她之间还是一样有个小圆几,两张沙发椅挪动到了斜对着的位置,而昨夜我们是并排着坐的,如此调整,很明确地定位了我们的谈话状态。

    当然,与昨夜最大的区别在于,床褥平整。

    面对我的指责,她只是笑了笑。

    “空调开得太冷了。”她站起来去把空调关掉。

    我想她还不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一个合格的心理咨询师,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心里怎么想,必须得努力表现出她是站在我这一边的,绝不相信我曾经杀过人。她得让自己和来访者的关系尽可能舒缓平稳。

    其实即使她再如何强调对我的信任,我也不会信以为真;反之,也并不会让我特别不适,从而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有抵触情绪。从这点上说,她的默认,却显示了对我的了解。

    “今天午饭以后,你的话变得很少。”她重新坐下,说。

    “我一直话不多。”

    她等着我说下去。

    “我……在想,人是不是我杀的。”

    我喝了口茶,茶已经凉了。瓷杯盖和杯沿触碰的声响有点大,动作重了些,或者是手抖了。

    她似无所觉,镇定地望着我,神情甚至接近温和。

    “一个优秀的作家,需要具备很多天赋,其中之一,就是对自己创造的世界深信不疑,甚至可以看见、听见、嗅到、触碰到那个世界,游走在两个世界之间,同时在不同的世界里生活。我经常可以看见一些画面,摘取其中一些变成小说,剩下的碎片重归不可知的意识深处。有时我会和画面里的人说话,他们有些死了,有些还活着。我一直觉得,这是我的天赋。”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仿佛嗓子极干涩,刚才喝下的那口茶水没能起到分毫作用似的。

    “从嘉峪关的雨中戏台、空无一物又好似还戳着人头的城墙铁勾,到今天戈壁滩边的废路荒屋,都有那些画面。扭曲但真实感非常强烈。模糊的似远似近的人影,跃动的火光,地上蜿蜒蛇行的血,风里的腥气。这种感觉,就好像穿越了时空,在杀人者和我的心灵之间连了一根线,用他的眼去看,用他的心去感受。有时,那是在我面前悄无声响徐徐展开的画卷,有时,那画面交叠成一个压缩了杂乱声响的匣子,把我关在其中。”

    我看了一眼钟仪,她非常认真地听着,我想,她已经被拉到了我所描述的那种幻觉中了。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天赋,是埋藏在我血液内的因子被激发出来,甚至我曾想,会否上一辈子就是个连环杀手。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曾经杀过人。可是,现在我开始想了,情不自禁。有个声音在耳畔细碎地念叨着,那些画面,并不是什么现场的气氛、各种杀人遗留下的细小痕迹加上我的想象力拼接出来的,那就是我的记忆,我的记忆,我的记忆,它们原本死了,僵硬着埋在地底下,现在它们活转过来,一只只手摇摆着从土里升出来呢。”

    我笑起来,那笑声,连我自己都觉得怪异极了。

    “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是一个谋杀犯的可能呢。按照我一惯奉行的逻辑主义,既然我想不起来那五年里自己究竟干过些什么,既然我在描写谋杀心理和谋杀手段方面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既然会有笔法和我极像的自传式小说出现在我的电脑中,而这些小说又被证实是真实发生过的无头悬案,那么,我没有任何理由把自己摘出去。但我好像从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现在想来,这是一种逆反心态,违反我一惯行事标准的否认否认否认,只能说明在我的潜意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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