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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大权在握的吕雉,最大的遗憾就是儿子惠帝的柔弱,如何才能起衰振懦?当她正想借重张良出山的时候,在一个皓月中天的午夜,这位学道轻举者的灵魂,化作一缕青烟飘然而去了。

    在刘邦治丧期间,陈平前来造访,张良不能不见。

    张良对刘邦的悼念,是个人真挚的深情的心祭,他不愿参加朝廷按繁琐礼仪举行的仪式,尤其不愿参加由吕后操纵主持的仪式,他觉得这简直是对亡者的亵渎。刘邦的遗体任凭她摆布,竟然三四日密不发丧,现在又来做出一副沉痛悼念的样子,令他感到恶心和怒不可遏,还是结发夫妻,竟然如此冷酷无情,还别说他是当今天子!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无所顾忌的、不择手段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女人,还会做出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来。

    因此他吩咐何肩,朝廷派人来就说他卧床不起了。

    自从项羽乌江自刎,楚汉相争的帷幕落下了,一统天下的大汉江山,虽然还得随时应付诸侯王的反叛,然而天下黎明百姓却渴望休生养息,无为而治。他打心眼里十分赏识曹参,尽管他听到不少人骂他任齐相以来尸位素餐,不理政务,是个十足的昏官,应该将他罢免。但是张良却深深知道,如今的天下却需要更多曹参这样不管事的官,方能让百姓经过暴秦沉重的徭役和秦末八年的战乱之后,有一个喘息的时机。他十分了解曹参,此人决非是一个昏愦庸碌、无德无才之辈。曹参为齐相之后,曾召集过长老和诸儒,请教如何安抚百姓,聚讼纷云,莫衷一是。后来他听说胶西有位盖公,便以厚礼相邀。盖公便对他说,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于是曹参搬出正堂让给盖公住,盖公教他用黄老之术治齐,因此他相齐八九年,齐国百姓安定,安居乐业。

    虽然八年来,张良已渐渐远离朝廷,学道轻举,愿从赤松子游。但他表面的平静,也难以掩盖他心灵深处为朝政的忧伤,甚至常常使他清夜扪心,难以成眠。

    在他出世的冰山深处,仍燃烧着入世的烈焰。

    陈平也算是相知甚深的故交,不过他也觉得他有些聪明过余,在他的才智后面,窥视得出一些玩世心态。前不久才听说刘邦要他与周勃去取樊哙首级,但如今取回的却是一个活囚,这还瞒得过张良的眼睛?他本不想再理陈平,但在这微妙的关键时刻,倒不妨听听他来说些什么?于是他便躺在卧榻上,叫何肩去请陈平进来。

    陈平一进门见张良卧病在床,便不胜感慨地动情地说:“子房,皇上已撒手而去,先生如今又高卧病榻,想当年辅佐汉王血战于荥阳、成皋,虽然如今功成封侯,倒还真不如那些戎马生涯活得有味道呀!”

    张良也感触良深:“所以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陈平啊,你还记得吗?那是在成皋,韩信派使者来,请汉王封他假齐王,汉王一听就火冒三丈,你我分别坐在汉王的两边,不约而同地伸出一只脚来,使劲地踩了汉王一下,他才突然转怒为喜……”

    陈平热泪盈眶地只顾点头称是。

    张良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等了片刻才接着往下说:“……没想到汉王打下江山才八年,就先离我们而去了!这八年还没有安静过一天,舒心过一天!”

    陈平也被张良一片真情所打动:“不错,陛下临终前都还挂念着江山社稷的安危,一听说樊哙要诛杀戚夫人母子和诸将,便令我和周勃……”

    张良突然坐了起来,目若耀火,逼视着陈平问道:“如今樊哙是死是活?”

    陈平不知道张良是支持还是反对杀樊哙,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不过,他一下子想到吕后对张良的印象颇佳,那么他一定会反对杀樊哙的,便直率地说:“子房放心吧,樊哙已被我解押进京,正逢陛下驾崩,只好去请皇后发落,皇后早已将他开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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