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官府在追踪捉拿他,于是他便在暗中监视这个闯进深山的人。当他看见这个人站在山坳上高声呼喊,向山下的伏兵传递信号时,他做好了一场血战的准备。要不是母亲昏迷在床,不能脱身,在这茫茫林海里,他料定官兵人马再多,也奈何他不得。当他看见这个最前面的趟路者,掉进了他捕兽的陷阱时,他抱起了百多斤重的一块石头,准备砸下去结束了这小子的性命。刚举过头顶又放了下来,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了,还是让他在这坑里受够了罪,然后才慢慢地死去吧……
“快看,你母亲睁开眼睛来了!”
田仲母亲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润,眼里射出了炯炯的光芒,似乎她刚才只是舒适地睡了一觉。
“仲儿,快扶我坐起来!”
田仲将母亲扶起:“母亲,幸亏有义士冒死送药,母亲才得以复生。今天儿捕到一只野鸡,让儿熬汤来为母亲补补身子。”
她突然发现对面床上躺着一个人,便惊诧地问道:“仲儿,这位义士是谁?”
田仲说:“母亲,这是你的救命恩人仓海君,第二次托人给母亲送救命药来了!”
“快让我下床拜谢这位义士吧!”
田仲按住她说:“母亲大病未愈,儿已经替母亲拜谢过了。”
这边床上,公子也欠身双手抱拳:“伯母大人,小侄腿伤不能下地叩拜,失礼了!”
老人问道:“请问义士贵姓?”
公子答道:“小人姓姬,韩国人氏。”
田仲闻言大惊:“原来你就是韩国姬相国的公子?早听仓海君说过,失礼了!”
田母感激不尽地说:“公子出身显贵,却甘愿为一屠狗者之母送药,真委屈公子了!”
“伯母千万别如此讲。”公子感到十分惶愧不安,“如今国破家亡,沦落江湖,还有何显贵可言?田仲兄虽出身贱微,却是一位深明大义、光明磊落的义士,路见不平,舍命相助,而且又极有孝心,实在令人敬重,这都是伯母教子有方。”
田仲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全是山林间的飞禽走兽,为世人所罕见。他又取出珍藏好的美酒,与公子尽兴而饮,一醉方休。
一觉醒来,公子感到世界从未有过如此的静寂。昨日的惊险劳顿,经美酒洗尘,一夜酣睡,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腿上的创伤早已不流血和不痛了,只是感到有些麻木。睁开眼来,浑身感到无比舒爽,为了不惊醒熟睡中的老人,他悄悄下床开门出来,一下子惊喜得说不话来!
一轮金灿灿的红日正衔山而出,蓝天光洁如洗,座座青山和层层茂林,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的光辉。山谷间乳白色的晨雾如轻纱般浮动,蓝色的远山如仙境般清晰地飘浮在天地云海间。百鸟啁啾,晨风拂面,令人沉醉。
他正沉浸在这人间天堂般美好的晨光中,猛然听得一声撼天动地的厉声呼喊:“嘿!杀——”
公子不觉一惊,寻声穿越密林,沿着幽曲的林间小路前行,来到一处向阳的开阔地带。公子隐身在一棵大树后面观望。只见田仲迎着朝阳,上身赤裸,正将一块巨石,高高举过头顶,岿然屹立,如铜铸一般,然后“嘿”地一声,将巨石投向深谷,在空谷中激起一阵深沉地轰响声。
“真神人也!”
公子从密林中走出,田仲穿上衣服走上前来:“公子腿上有伤,为何不多睡一会儿,好好保养。”
“不妨事,你的止血药真神奇,伤口早已不痛了!”
“韩亡之后十载,公子在干什么?”
“说来十分愧疚,亡命十载,浪迹江湖,寻访力士以报亡国之仇,可惜如今家财散尽,也仍然未能报仇雪恨!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先人……”
说到此不禁热泪滂沱,悲声大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