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再为皇太后的“鸾舆”写一些记事。其实“鸾舆”这两个字,只是一个习用的名称,那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舆”,只是一辆藤轿而已。
无论在哪一队的仪仗中,或是在哪一次的大典中,这辆藤轿总是占着一个极重要的位置。因为它好象是太后的家一样,就是当太后自己并不坐这辆藤轿里的时候,一切大臣还得恭恭敬敬地向它磕头。——这也是历代帝皇相沿下来的一种习惯,只要是皇帝或皇太后所有的,或是所用过的东西,臣下见了,就得一般的足恭致敬,不得亵渎。
单只为了这一乘鸾舆,又特地多备一辆车来装载它。
这一辆鸾舆不但也有一辆专车,而且还有一个特制的木架,给它衬着,使它不致接触着底下的木板;——就是车上的地板——为的是这些地板,都曾给寻常的人践踏过,当然不能再玷污太后的鸾舆。从北平到奉天去的路上,太后还屡次需要用到它,而在每一次使用的时候,全列的火车就得停下来,先在太后所坐的那辆车子的门口,搁上了那一块在伊上车时所用过的木板,然后再在这一块木板和那鸾舆的中间,架上一条跳板似的东西;这前后两条木板上当然都有很厚的绒毡垫着,太后在上面走过,便可以象走在粉絮上一样的温软舒适了。
若问这一乘鸾舆的外观和装饰,那可真是光彩极了!象这样美丽的一乘轿子,的确配有一辆专车来装载它!
因为它是太华贵了,太美丽了,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的形容它才适当!
鸾舆的内部全是用杏黄色的贡缎帽起来的,那些贡缎的颜色,都是特别的鲜艳,而且是时常在更换着的。待到太后快要使用到它的时候,李莲英便亲自走过去用心察看一番,倘有什么污渍,或缺少了什么东西的话,便立即调补好。及至太后走进鸾舆的时候,旁边还得临时加上一道布幔,团团地围着,使一切的人,都不能偷看伊,连被派着扛抬这乘鸾舆的那些太监,也绝对看不见伊。一直等到伊在鸾舆里坐稳之后,那一道布幔才撤去;同时那些轿夫,便小心翼翼地担负起这副千斤重担来。如果万一不幸而因为其中有一个轿夫走错了一步路,以致于使坐在鸾舆里的太后一跤翻下舆来,或虽不曾翻下,而已受了一些惊吓,那就闹大了!至多在半天功夫以内,这十六名轿夫的脑袋便得一齐掉下来了!不过据我所知道,这样的事情,事实上是从没有发生过的;因为给太后抬这乘鸾舆的十六名轿夫,可说是打全中国几万几千名轿夫里头所挑出来的顶儿,尖儿,无论如何,决不会走错一步的。就是他们自己,也往往自负得了不得;而且以为能给太后当差,真是一桩最光荣的事情。他们所穿的服装,又是十二分美丽的;头上是戴着普通的围帽,却没有顶子或翎毛一类的装饰物,上身穿的是淡红色的背心;下面穿的是湖绿色的长裤;脚上是深黑色的靴子,但并不是长统。
他们不论在起步的时候,或行走的时候,都是十二分的小心;当然,他们也知道杀头不是一件有趣味的事情!
在这一乘鸾舆的前面,有一道短短的小门,当太后上轿的时候,便由李莲英先把它打开;太后就从这空隙里跨进去,进去之后,再慢慢地旋过身来,把背部靠在后面的软垫上,脸朝着前面,很舒服地安坐在这一间匣子形的活动屋子里。我们寻常人坐轿子,轿夫往往很不经意地让他们的肩膀上下耸动,使坐在轿子里的人,给他们颠簸得非常难受;可是这些抬鸾舆的人,却再也不敢使出这种性子来了。
在太后的座位的两边,各装着一个扶手的东西,都是用黄色缎子包着丝绵做的,专备太后搁置手臂之用。除掉这两个扶手之外,贴对着伊的胸前,——就是那一道象短门似的东西,上面也有一条狭长的木板,一般的也有黄缎包着,十分柔软平整;太后如其想俯向前去话,尽可很舒适地伏在这门上,因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