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之前,不要再留下一些不良的印象;于是我就格外的感到困难了。
此刻我虽然要想辞谢这个点戏的差使,也已不行了;因为方提议唱戏的人便是我不点还教谁点?这真可说是作法自毙了!但我明知懊悔已经不及,只得尽量利用我的脑筋,左思右想的考虑了约莫有七八分种模样,幸而太后也体凉我,知道我是在挨命的搜索枯肠,也就不忍催促;后来,我居然想起了一出情节极热闹的“四郎探母”。
戏码既定,自然就有人下去准备了。
关于唱戏的一切设备,宫里头是购置得非常周全的,并且都有人很小心地管理着的,要用时不难一索即得。所有的布景,戏装等等,更是无一不精美,再加逢到春天,就有适用于春天的行头,到夏天,秋天,冬天,亦复各各不同。读者听了这些话,也许不能深信无疑,以为这是事实上很不可能的事;然而却是真的!在北京宫中,就有十二个高手的缝工供养着,什么事情都不做,一天到晚,一年到头,老是在裁制戏装,或是打好了图样发往苏州或广东那些地方去定制,总是一些不惜工本的。这一次,他们虽然都不曾随驾东来,但我们早已把唱戏时应用的各种东西一件也不遗漏的从车上载来了。光是照料这一项娱乐品,也有一个老太监负责专司其事,他手下还有一二十个小太监充助手咧。所以我们不论唱什么戏,只要点下去便都可以排得出来的,一小半的原因,固然是行头的齐备,而最大的原因,却是那些唱戏的太监,不论生旦净丑,个个多会唱许多的戏,随时可以凑得起来,不至缺角。
唱戏就不能少戏台,幸而盛京这些宫院的建筑虽然已很破旧,但在某一座大殿前面的空地上,却也有一座戏台建着。当然,它的年龄也是很老的了!格式和我们寻常在神庙中所见的戏台相同,只有一层楼那样的高,不过地位比较阔大些。论到戏台,北京宫中的那一座也还平常,最特别的要算是颐和园里的那一座了!它一共有三层,据说当初建的时候,那些楼板全是活络的,可以上下移动,做得差不多和现在的升降机一般的灵巧。当最上的一层上在演戏的时候,下面两层为看戏的人所瞧不见的台上,已暗暗在准备着了;待到上层的戏演完,便立即把它吊上高头去隐过了,第二层便在同时吊上来,所有的布置已早就摆下,连最先出场的戏子也已在台上站着了。这样把舞台吊上吊下的结果,就省却一番检场的工夫,前后两出戏尽可很紧接的演出了。在那时候,如此巧妙的构造,真可说是绝无仅有的新鲜把戏,着实惊动了不少的人,而主持这件工程的设计人员中,第一个便是太后自己。可惜来为因为不很安全的缘故,就停止使用了;但规模的宽畅,构造的精美,还是非常的出色,远非别处的戏台可。
如今来到奉天,一切都很陈旧,再要有这样精美的戏台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但为不使太后感觉到过分的难看起见,临时的张罗修饰,是不可省的,好在我们有的是太监,他们人数既多,办事又能干,这些零星夹杂的事情交托他们去办,真是无有办不了的。果然隔不了多少时候,就有人来报道:“一切全齐备了,戏也扮好了,只等太后的懿旨一下,马上就好开锣。”这时候我就得把我所点的戏告诉太后了。——方才我只是差人去知照了那些唱戏的太监,并不曾先奏明太后。——造化得很;伊听了居然立即表示赞成,使我心上顿时安定不少,而且伊还在一路走往那唱戏的所在去的时候,很有兴地把这四郎探母一出戏的情节,原原本本的说给我听;其实我既然知道点这一出戏,怎会不知道其中的情节?不过太后是绝对不管的,伊总欢喜倚老卖老的,很郑重地把无论什么事情,当做一件新知识,新发明一般的告诉人家;而听的人又因摄于伊的积威之下,虽然心上实在不愿意听,但也不能不装着很有兴,很重视的样子,默默地倾听着。如其不这样的话,或竟忍不住而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