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太后的脾气似乎已变得很欢喜动的样子。我想,也许伊是受了上回那一次热河之行的影响。在没有到热河去之前,伊的足迹所至,总是跳不出紫禁城和颐和园这两个地方。虽然在庚人拳匪之乱的时候,伊曾经到西安去过一次,然而那是迫不得已而逃难当然不能算是出游。这几十年来,可真把伊关闭得闷透了;而宫中的那些朝参大典,以及每天和伊的臣下们集议军国大事的早朝,也不免使伊觉得有些厌倦了。且不管伊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总之,伊是很热烈是在希望过一些不同的生活。我又想我平时对于我自己的种族——满洲人,所加的种种神秘的猜测,或许也是使伊打算出游的动机之一。因此,后来很有人在议论我——虽然并不曾明白的指定——是撺掇太后往奉天去的罪魁。但是依事实而论,自从我们满洲人的祖先在西历一六四四年入关以来,满洲人只有一天一天的进来,很少再回去的,所以也无怪我和我的妹妹对于我们自己的本乡,都是这样的怀念着,希罕着了。
后来,皇太后是决意要上奉天去走一遭了。大概还想看看东陵的那些古宫。当然,伊的主意一经决定之后,便等于是已经实行的一样了,立刻就有电报打到奉天去,知照那里的人,准备一切。虽然那边的宫院也象热河行宫般的常年有人看守着,可是在太后未启程以前,北京方面又另派了许多人去,目的是要把那几座久已空闭着的宫殿,点缀得象紫禁城和颐和园一般的华贵舒适。
但是从北京到奉天的路程,委实是太遥远了一些,连太后自己也知道不能再乘鸾舆去了。而且伊恰巧已从外国铁路公司那里买来了一列“御用列车”,虽然伊已化了一笔惊人的巨款,——这并不是铁路公司的人欺骗伊,实在因为经手的人都要钱,一层一层的加起来,到最后,它的总数竟足供一个较小的国家的全年的开支了。其中,李莲英当然也有份,谁也不知道他得了多少的银子。——但是伊却还不曾使用过一次咧!伊时常在怀疑:坐火车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所以这一次,决意要想试一试了。伊实在是难得离开北京城的,借这个上奉天去的机会,伊想看看伊自己所统治着的土地;也许伊还想见到几个平民,不过这点,在事实是是不可能的,因为寻常的平民,照例是不准见伊的,于是伊也就是能见他们了。每逢圣驾出巡的时候,不但大道上不许有什么闲人逗留,就是附近的小街上的行人,也必被驱逐净尽。然而据我和我的妹妹所知道,每当皇太后或皇上在街上经过时,两旁的居民们无有不在家里挖开了纸窗,从一个一个小孔里偷看着的;只是因为皇太后们所乘坐的鸾舆,以及女官们所乘坐的红色大轿,都是遮得密不通见的缘故,他们虽在窗孔里偷看,却并不能看见我们的一手一足。我有时往往欢喜把我的轿帘拉开一些,以便瞧瞧外面的景致,但是也不敢拉得太开,使外面的人能够看见我;因为我要如这样不拘礼的话,旁人就要大加指摘了。
圣驾东行的旨意虽然是已经决定了,但是在启行之前,尽有许多的事情须得准备咧!第一步必须让太后下一条正式的上谕,指定伊的专车将于何日自北京开往奉天。同时,还得添制一条新的法律,就是凡当太后的专车的路上行驶的时候,全路的无论哪一段,都不准再有旁的车辆移动,违者处以极刑。当然,这一次京奉铁路上的长官,都不免被派为基本扈从人员了。此外,太后又得随意挑出几个重要的廷臣来同行,至于其他的一切筹备工作,便由我和大将军庆善负责处理,这里也不及细写。
筹备工作一开始,铁路工人便首先忙碌起来了。因为据我们的估计,要装载全部的官员,太监,宫女,以及各种用具,材料等等,这一列御用专车,就非得挂上十六辆车不办。同时又因为这些车辆在购到以后,还从不曾行驶过,为慎重起见,少不得先要施行一番检查;这一部分的工作,居然是很迅速地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