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因为怜悯而全身颤抖?
“多洛莱……多洛莱……多洛莱……”
天色大亮时,他还坐在死人旁边,回忆往事,陷于沉思,嘴唇翕动着,不时吐出一些伤心的声音:“……多洛莱……多洛……”
然而他必须行动。可是,他的头脑一片混乱,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行动,也不知该从哪儿入手。
“先把她的眼睛合上吧。”他寻思。
她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睛尽管一片茫然,却仍保留了生前那充满魅力的忧郁的温柔。难道这双眼睛是恶魔的眼睛?尽管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并且面对着这不容怀疑的事实,可是亚森·罗平还是不能把他思想深处截然不同的两个形象合为一个人。
他立即俯下身,抹下她长长的光滑的眼皮,拿了一块纱巾将她挛缩的面部遮住。
于是他觉得多洛莱离得更远了。这一次在这间房子里,在他身边,穿着深色衣服,一副刺客装扮的,正是那黑衣人。
他壮起胆子去碰她,摸她的衣服。
一个内衣袋里,有两只皮夹。他掏出一只,打开来看。
他先看到一封信。是斯坦韦格那个德国老头写的。
内容如下:
亚森·罗平心想:“他也是她杀的!……当然,他知道得太多了!……姓名打头的字母……勒蒂西娅这个名字……吸烟的秘密习惯……”
他想起最后一夜,她房里的烟味。
他继续翻第一只皮夹。
有一些纸条是用密码写的,大概是多洛莱与同伙秘密接头时,他们交给她的……
有些纸片上写着一些地址,一些裁缝店或时装店的地址,但也有下流酒吧和色情旅馆的地址……还有一些人名……二三十个人名,都是怪里怪气的,什么屠夫埃克托、阿尔芒·德·格莱纳尔、病夫……
有一张照片吸引了亚森·罗平的注意力。他仔细一看,立即像被弹簧弹射一样,扔了皮夹,冲出房间,小楼,跑到花园里。
他认出那是关在卫生检疫所监狱的路易·德·玛尔莱舍的像片。
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明天是行刑的日子。
既然多洛莱是黑衣人,是凶手,那么路易·德·玛尔莱舍就确实叫莱翁·玛西埃,就是无辜的。
无辜?可是在他家搜出的那些证据,皇帝那些书信,所有那些铁证,所有那些无可否认地指控他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亚森·罗平站了片刻,脑子里乱哄哄的。
“啊!”他叫起来,“我也成了疯子。可是,必须行动……明天就要行刑了……明天……明天一早……”
他掏出怀表。
“十点……赶到巴黎要多少时间?是这样……我下午赶到那儿……对,下午赶到那儿,非这样不可……晚上,我就要采取措施,阻止……可是什么措施?怎么证明他是无辜的?……怎么阻止行刑?唉!管他哩!……到了那儿再说,难道我不是叫亚森·罗平?……走吧……”
他跑进城堡,叫唤:“皮埃尔!你们看见皮埃尔·勒迪克先生吗?啊!你在这儿……听我说……”
他把皮埃尔·勒迪克拖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急迫地说:“听我说,多洛莱不在城堡……对,为一件急事出门了……昨夜坐我的汽车上路的……我也要动身……你不要说话!一句话也不要问……耽误一秒钟,事情就无可挽回了。你等会把所有仆人都打发走,不要作任何解释。钱在这里。半个小时之内,城堡必须走空。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准回来!……你听到了,你也一样……我不许你回来……什么原因我以后再跟你说……反正很严重。喏,带上钥匙……你在村里等我……”
他冲了出去。
十分钟后,他找到了奥克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