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蚂蚁的行军队伍、逐渐消失天际的气球、西边吹来的风、炙人的暑气、飘散在空中的蒲公英羽絮、间壁敏朗身上那套沾了蒲公英羽絮的乔治·亚曼尼西装,全部映入草莓的眼帘。草莓反射性地望向自己的肩膀,确认西装上没有黏着蒲公英羽絮。耳边不断传来间壁敏朗那连珠炮般叨叨絮絮的告白。
“事情发生在五年前。我当时是高中生,晚上八点,我正从补习班回家,走在小路上,四下一片昏暗,突然有脚步声传来,那声响非常急促,显然是有人在奔跑,我从不知道夜晚的脚步声原来听起来那么可怕。听声响,应该是两个人,虽然离我还有段距离,我却彷佛已听见他们的粗重呼吸声。你想象一下,野兽在奔跑时,不是会发出天摇地动的喘息声吗?就像那种声响。仓促的脚步声似乎朝着我来,然而没多久,后方冲过来的两个人与我擦身而过,此时我才明白,这两人都是男性,而且一个在逃。一个在追。由于后面那个男人大喊‘站住’。这两人的追逃关系不言而喻,只是很简单的推理。这时忽然,跑在前面的男人摔倒了,就是在逃的那位,他在柏油路面上滑了出去,那一定相当痛。在路上摔倒,膝盖通常会擦伤,皮肤被磨掉的部位会渗出血来,对吧?一日始的时候只有一点点血,但是愈擦拭就冒愈多,我不禁担心起他的血是不是会永远留个不停。”
“你的话太冗长了,能不能精简一点?”
“可是一旦精简,重要的部分就会消失,不是吗?好比你回想看看,几年前开始,学校数学课所教的圆周率,已经不是教‘3.14……’,而是教‘约等于3’了,但具正重要的部分其实是后面的‘.14……’呀。”
“这跟那是两回事。”
“不,是同样的道理。因为我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而且这个故事之中包含了很多要素,如果把这些全删除掉,精简为‘这个人大概颇悲伤’,我可无法接受。”
他,草莓,听在耳里,却完全涌不起一丝好奇心,暗自嗫嚅着:“不就是这但人大概颇悲伤吗?”
我将最后一滴啤酒倒入口中,抬眼张望新干线的车厢内部。车窗非常大,两侧几乎是整片玻璃,光滑明亮的白色壁面,窗框与置物架皆呈圈弧状。新干线在进入月台时,列车头看上去相当笨拙,宛如巨大而扁平的饭勺,相较之下内部装潢却非常有水准,带着妖艳且优雅的美感。
井坂的原稿只在右上角以长尾夹固定,感觉很廉价,与店里陈列的精致书本有着天壤之别,或许是这个缘故,连内容也给人一种拙劣感。
“你真幸福,能够第一个看到我的新作品,而且还是由我亲自列印出来的。你真是太幸福了。”在我搭上新干线之前,井坂好太郎来到东京车站剪票口为我送行,他将这叠原稿递给我之后说了这段话。不知是不是因为睡眠不足,他两眼通红,反复地说着“你真幸福”,还加了一句:“要是我的书迷遇到这种事,大概会兴奋得昏倒吧。”
“我没有昏倒,证明我不是你的书迷。”我接着问道:“你不跟我去吗?”我一直以为他比较熟悉位于岩手县的安藤商会,一定会和我一起跑这一趟。
“我不去。”
“因为没有女人?”
“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截稿日快到了。”我不相信这套说词,他现在手边应该没有任何连载。“反正你有我的原稿,何况,这件事是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我重复念了一次,与其说是在反问他,更像是讲给自己听的。
“你会遭人设计掉进婚外情的陷阱,搞不好就是因为你是安藤的亲戚,不是吗?”
“我外婆的旧姓的确是安藤,”我在心里补了一句,虽然我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但这又不保证我和安藤润有亲戚关系啊。而就算有亲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