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吧,幸好他的小说读起来很轻松,对我而言,这是他的小说的唯一优点。
所以我即使称不上是他的知音,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读者之一。但我总觉得我手边的这部小说,和他过去的作品不太一样。
差异到底在哪里呢?我想了一会儿,得到的结论是“名词结尾的句子”,我翻开这部作品没多久,就发现文中出现好几个以名词形式结尾的句子。
从前井坂好太郎曾这么对我说:“我讨厌以名词结尾的句子,那太做作了,写起来很丢脸耶,再说文章中适合使用这种句型的地方根本少之又少。”当时他的口气非常认真,就和他主张女人对缘分没抵抗力时一样认真。“所以我每次读到作者不自觉地写下许多名词结尾句子的小说,就会起鸡皮疙瘩。”他傲慢地说出很像一回事的主张,虽然“傲慢”这个形容词简直就是为了他而存在,我还没见过他哪次讲话不傲慢的。
“好,那我会仔细找找看你有没有写过名词结尾的句子。”我语带嘲讽地回道。但他丝毫不为所动,言之凿凿地说:“哼,我才不会写那种东西呢。”
然而我手上这部新作当中,却有不少以名词结尾的句子。这些句子并不特别突出,难道是他不知不觉写下的?但他明明那么讨厌以名词结尾的句子啊?
还有一点也很怪。过去他的小说有个特征,那就是描写景色的句子非常少,几乎可用“贫乏”来形容。他的小说大半由对话构成,对话与对话之间仅插入少量粘着剂般的叙述性文字,而就连这些叙述性文字都极少拿来描写景色,多半是浮夸的暗示或无聊当有趣的譬喻,令人不禁怀疑他的文章都是拿一些内容空泛的漫画当参考写出来的。但他本人的说法是:“景色描写只会拖累阅读速度,小说这种东西,读起来通顺畅快才是最重要的吧。”但在我听来,这都是将错就错的强词夺理。
“你不是不想描写,而是不会描写吧?所谓的小说,不是应该努力营造每个桥段的情境、味道,声音及气氛吗?不然你小说里的景色和剧本上的写法或布景道具有何不同?”或许是实在看不惯他的傲慢态度,只有一次,我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他作品的缺点。
他一听,忿忿地回道:“你根本不懂小说!”但我知道,他只有在心虚时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我起了悲天悯人之心,没再追究下去。
然而这部作品里,不但出现了许多名词结尾的句子,还有不少景色的描写。这现象在一开头还不算明显,但到后来甚至有整整两页的篇幅在描写白云的流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
自从上次那起外国报社所引发的失言风波之后,他的小说便绝版了,名气也呈现下滑趋势。难道他是为了挽回颓势而试图改变风格?若真是这个原因,他也未免太天真了。
他,草莓,在公因里遇到的委托人自称间壁敏朗。间壁敏朗只要一开口,鼻子下方一带便随之隆起,草莓忍不住直盯着看。间壁敏朗说,我刚刚去了你的办公室,总机佐藤民子小姐说你在公园,所以我就赶往这里来了,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呢。草莓问,佐藤民子是不是在涂指甲油?间壁敏朗回答,没错,她在涂指甲油。草莓语带讽刺地说,我刚刚出门时她就在涂了,她到底有几根指头?
间壁敏朗接着开始自我介绍。但除了得知他年龄二十一岁,从这番语中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他,草莓,只好透过自己的眼睛观察。间壁敏朗留着一头隐约看得到倒头部与后脑头皮的短发,修长的脸孔,宽大的额头,又淡又细又短的眉毛,厚厚的眼皮,似乎比较小的右眼,细长的蒜头鼻,下唇较厚的嘴,身高大约一百七十公分,没有特别高,但体格壮硕,隔着淡黄色衬衫看得到他隆起的胸肌若隐若现。
“我看到了。”间壁敏朗说:“虽然看到了,但我保持沉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