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一箭地朝着那些背身而逃的斥候射去,一箭射出,便有一人摔下马来,片刻之间,山坡上只余十几匹空马,惟有一个斥候跑得快,已是越过了山坡,瞧不见踪影了。木杆骂了一声,正待拍马去追,却见杨无恭已从马上跃下,手里握着铁矛,闪电般追了上去。
突厥人都知道绝不能放任何一个斥候逃走,否则大队唐军到来,绝非木杆一人可敌。木杆让少女们到队首去,亦是为了引唐军斥候靠近,以尽数歼之。
片刻之后,杨无恭回来了,带回的却不是那个斥候的人头,而是连人带马都捉了回来。——他毕竟是书生,临到最后要下手时,竟是心软了,暗想不让他逃走便是,又何必非杀了不可。
木杆冷冷地看着杨无恭,忽地跳下马来,一跛一拐走到杨无恭跟前,将那被绑得死死的斥候扯过一边。突厥人都默不作声地往前走,连头也不回,只杨无恭和姬蕙在后边立住,看木杆一把将那个斥候推倒在地。乌力退回来,拉了拉姬蕙的袖子,姬蕙跟着也扯了扯杨无恭。杨无恭摇摇头,上马随姬蕙走了。
阿尔麻摇着尾,绕着木杆转了一圈,也向大队跑去。
那斥候本以为能留下条命,没想到看这情形,木杆竟是要劈了自己,忍不住杀猪一样地叫起“饶命”来。木杆看大队走远了,才缓缓拔出腰间马刀,叉腿而立,“唰”地向跪在地上的斥候劈去。刀锋从斥候的左肩劈入,从右胁劈出。
斥候的尖利喊声亦同时被砍断了,他的身体奇妙地在地上立了一小会儿,才向旁边一歪,倒下摔成血淋淋的两片。
他们在翁金河的一处河湾找到了越冬的地方,河底的地热使草原上的草即使是在秋天也是碧绿的。
阿尔麻愈来愈老,常常搂着一块骨头左啃右啃也啃不到肉。它已经跑不动了,甚至连走路都很费力,只能每天趴在木杆的毡包外晒太阳。就要入冬的时候,阿尔麻好像看见一只蝴蝶在草原上飞舞,它走出毡包好远去追,但它老追不上,最后它没力了,只好趴在地上喘气,但它趴下了,就再没站起来。木杆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死了。木杆打马回去,让这只陪了自己十六年的老狗静静地趴在草原上,没去动它。几天之后,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覆盖了阿尔麻的身体,也覆盖了草原。
不知为什么,有一天,姬蕙突然说自己想去陪一陪乌力的奶奶,后来她就一直在乌力的毡包里和奶奶一起睡,杨无恭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并不在意,只是奶奶却是很兴奋的样子,每次见到杨无恭和姬蕙,眼里都像是在闪着光。
贞观四年(公元630年)二月,太宗遣鸿胪卿唐俭、将军安修仁持节至铁山,安抚颉利。颉利以为和局已定,不再防备唐军,李靖却以万骑,携二十日粮,由白道越阴山,突袭颉利牙帐。唐军于大雾中向颉利牙帐逼近,近至七里,才被颉利发现,颉利仓皇迎敌,阵势未成,李靖已至,颉利大败,只与可贺敦义成公主逃出,向西北而去。
虽然已是冰天雪地,但木杆仍是领着大伙儿拔起毡包,继续向北以逃避汉人的军队。
杨无恭难得见到姬蕙一面,她总是呆在乌力的篷车里,而为了填饱肚子,——自己的、姬蕙的,还有别的突厥人的,杨无恭又不得不拼了命去打猎。
他们的羊群早在翁金河畔时便没有了,只姬蕙仍养着一只羊羔,杨无恭在篷车里见过那只羊羔,雪白的毛,大大的眼睛,纯洁得像一棵春天的明勒根草。
为了追踪野牦牛、野驴或鹿,木杆、杨无恭、乌力和其他的几个突厥男孩,往往要在冰天雪地里走出很远。杨无恭向突厥人展示了他的神力与迅捷,他可以只用一只手便把一头野牦牛扳倒在地,可以不依靠骏马,不依靠箭,便追上如风般飞驰的鹿。即便是木杆也不得不佩服杨无恭,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的目光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