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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他们又骑着马向西行了数百里,傍晚时在一小湖边歇下了。

    此处颇荒僻,湖里的鱼都不避人。姬蕙削了根鱼叉去叉那些鱼儿,不一会儿就叉了两条上来。杨无恭已升起了一小堆篝火,姬蕙把那两条鱼在火上烤。那鱼颇肥,油脂落在火上,“吱吱”直响,但姬蕙烤鱼的工夫却是不佳,烤得有些焦了,吃起来带着苦腥味。杨无恭怕她不欢喜,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着“烤焦的好吃”,看得姬蕙直笑。

    吃完了鱼,两人到湖边坐下。姬蕙把满头青丝散开,让杨无恭替自己梳头。那梳子是象牙雕成,已用了多年,拿在手中暖暖的。杨无恭坐在姬蕙后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根一根替她梳。

    落日的余晖照在湖上,映射出大片大片的金色粼光。尚未化尽的冰,在湖面上漾着,被阳光一照,变成娇艳的淡紫色。

    天渐渐暗下来,两人又去拾了些干草枯枝,堆在篝火旁。

    黑夜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到了距篝火十步远处,都畏畏缩缩停住,忽退忽进,像是怕被那光与热灼伤一般。草原上的黑暗仿佛无边无涯,天上虽是繁星闪烁,但出了篝火那小小的领地,杨无恭与姬蕙便什么也看不到了。湖水推着冰凌,轻轻刮擦着沙岸,像是有无数忧伤的野鬼,在草原上来回倘佯。

    两人相依着,半睡半醒,坐到夜深,隐隐听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走过来。不是人,是一个极小的东西,踩着嫩草和枯枝,一跳一跳地过来。杨无恭慢慢伸出手,握住放在旁边的铁矛;姬蕙往杨无恭身上靠了靠,抓住他的衣襟。

    篝火昏黄的光幕被撕开一道细细的缝,一个灰黄的小东西跳进来,用它红红的眼睛,瞪着杨无恭和姬蕙。

    杨无恭松了口气,道:“是一只野兔。”姬蕙笑了,怜惜地把它捧在手里,举到眼前细看。是一只去年才生下的野兔,冬天的厚毛尚未褪尽,捧在手中绒绒暖暖的。它露出两个大大白白的板牙,鼓着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东张西望,逗得姬蕙“咯咯”直笑。

    但野兔眼睛里的神彩在疾速退去,仿佛时间正在它的体内如狂飙般远逝,那只野兔在衰老,衰老,衰老……它的毛不再光滑柔润,而是干枯、打结,它的趾爪从脚毛间伸了出来,爪尖弯曲,再缩不回去,它的门牙亦不再洁白,而是变成难看的黄褐色。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当姬蕙反应过来,惊叫一声,把野兔抛出去的时候,那只野兔已是死了。它就这样在姬蕙的手里,于瞬息之间,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杨无恭抱住姬蕙,问道:“怎么了?”姬蕙在他怀里摇着头道:“是师父,是师父,她来了!”杨无恭抬眼向黑夜里望去,但他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

    这一夜再睡不着。次日,两人同乘一骑,松着辔,缓缓而行。寂灭既已追上,他们再逃也是无用,索性走慢些,好早点儿与寂灭做个了断。但却是一日未见寂灭踪影,天黑时他们歇在土坡顶上,堆了篝火,吃了干粮,相依着坐下,心里都七上八下。

    杨无恭知道以自己现在这几斤蛮力,绝不是寂灭对手,而姬蕙所学,与寂灭相比,无异于沧海中之一粟,根本不值一提。想到此处,他反倒有些欢喜起来,——人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早些迟些,本无多大差别,若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一处,却也算是没白过了这一生。

    他就这般忽喜忽忧地想到半夜,又隐隐听得有声音在逼过来,这回却是一阵阵的“沙沙”声,如潮水一般,起起落落。

    杨无恭站起来,使尽目力向黑暗里望去,只影影绰绰看到许多灰白的光影在跳过来,熙熙攘攘的,小小的光影,仿佛还离篝火很远,却突然间便破开光幕站在他们脚下。依旧是一只野兔,雪白的板牙,红红的眼睛,略带些惊诧地看着杨无恭和姬蕙,然后,于瞬息间衰老,倒下,死去;跟着是另一只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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