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模糊糊想起以前的事,自语道:“原来我是杨俟食。”他从青石上爬下来,一步一步向松林外走去。
松林外是个小湖,湖边一座青翠小山。天一点点亮起来,杨俟食走在湖边,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湖水上,不禁吃了一惊。“这是我么?”他心里暗道,“我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正在糊糊涂涂,忽听见远远有一群人鼓噪着掩过来,原来是制天院里发现不见了杨俟食,知道是昨夜那人窃去的,都出来寻。
那群人见到杨俟食,都吓了一跳,远远望着他,不敢过来。杨俟食喊道:“你们是来寻我的么?我便是杨俟食,你们快把我抓了去吃罢!”制天院里的人听他呼喊,反倒又退了几步,离他愈加远了,偏偏其中一个又道:“这个人我认得,以前老夫子把他浸在化性池里的,后来……后来……醢了吃了。”便有另一个惊道:“我……我亦认得的,他……他好像叫……叫勾新。”又有一个道:“他既被……咱们吃了,如今……如今……岂不是鬼了?”众人心里其实都已做如此想,听那人说出来,立时发声喊,转身便逃。
杨俟食在后面追道:“我不是鬼,我是杨俟食,你们不是要吃我么?怎的一见我便逃?”起初他骨节僵硬,行得慢,那伙人渐渐去得远了。但跑了有一盏茶工夫,他的骨节慢慢松活了,便愈跑愈快,到后来,竟是快愈奔马。他亦不知是什么缘故,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而且这劲似乎愈使愈大。那群人本以为杨俟食已追不上了,都立在路边张着嘴拄着刀杖喘气,突然见到杨俟食疾如飘风地跑来,愈加认定他是一个鬼了,不要命地转身狂奔。杨俟食只跟在他们后面喊:“快吃我!快吃我!”那群人听他“吃吃吃”地喊,只当这个鬼是铁了心要吃人,更是跑得鞋也脱了,刀仗也扔了,还嫌身上重,把那银锞铜钱都当成废铁扔了一路。
渐渐跑近了制天院,众人蜂拥而入,急呼关门,却已来不及,只看见一道黑影“呼”地冲进来,撞在了照壁上,把那照壁撞开一个大洞,兀自停不住,直冲到了敞厅上,把桌椅撞翻了一大片,又“砰”地撞在了墙上,把那字画古玩震得掉了一地。
原来杨俟食跑发了力,竟收不住脚。他撞了两次墙,脑里也有些发晕,晃了晃头,又转身跑出来,对着众人喊:“快吃我!快吃我!”
众人都战战兢兢看着他,不知怎么办好。那荀二荀老夫子正在后院读书听琴,忽然小厮滚进来道:“大事不好,有鬼来了!”荀老夫子骂了一声,说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便握了把剑,步出院来。
杨俟食犹自站在厅前高呼:“快吃我!快吃我!”忽然看到荀老夫子来了,便道:“好了,荀老夫子,你不是要吃我么,这就快来吃罢!”荀老夫子一看他的模样,隐约记得自己以前似乎确是吃过这么一个人,心里便怕起来,却又不愿当着众人的面退缩,只好鼓着勇气步入厅内,笑咪咪地道:“老夫这便来吃你,你不要动。”忽然脚步一错,突上前去,照着杨俟食胸口就是一剑。荀老夫子在这把剑上浸淫了五十年,虽不能说是当世无匹,但论剑术,却也没几个是他敌手。杨俟食看他刺来,只当是真要吃自己了,便立定了不动让他刺。荀老夫子心中暗喜,原本还留着三分后劲,看杨俟食不动,便鼓足了劲刺过去,没想到却似刺在铁石上一般,“嘣”地弹回,把他的手震得一阵阵酸麻。
荀老夫子只料杨俟食胸口藏着铜镜一类物事,虽然心中惊诧,却也不愿就此弃剑而逃。他悄悄抹过杨俟食身后,不待杨俟食转身,便又“嗖”地刺出一剑。这回正正刺在了杨俟食背心上,荀老夫子心中一喜,却没想到那剑仍是“嘣”地弹回,把他虎口都震裂了。那剑脱手飞去,“卜”地插在梁上,“嗡嗡”直响。
厅下众人看荀老夫子连刺两剑,不单没有伤到杨俟食,反倒把剑给震飞了,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