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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我与你们做个筵席吃。”下面两人应了一声,把杨俟食往后扛去。那两人扛着杨俟食行了好远的路,早已腰酸背疼,此时骂骂咧咧,把杨俟食扔进一池清水里,略洗了洗,又找了把剃刀,来刮杨俟食身上的毛。那把剃刀却是经年未磨的,那两人又刮得横横竖竖,漫不经心,却把杨俟食疼得直抽气。

    有一个便骂道:“你这阉货,要死了怎地?”杨俟食应道:“死倒不曾死,只是疼得紧!”那人便踢了杨俟食一脚,指桑骂槐地道:“你这没肉的老枯柴,嘴里说的好听,便是当真从化性池里捞出来了,又岂有我们两个的份,怕是连口脚汤也没得喝!”另一个道:“罢了罢了,这便把他抬去浸吧!”于是一个扛脚,一个扛头,把杨俟食往后院抬去。

    隐隐就嗅到一股酒香味飘来,那香味却是奇特,缥缥渺渺,晕晕乎乎,其中似有王母于嵩山宴饮黄帝之流晖酒之甘郁,又有尧所作之千钟醴之醇厚,亦有禹时仪狄所作之亡国醪之芳馨,还有夏时杜康所作之秫酒之温软,复有汉时张华所作之消肠酒之酷烈,更有晋时竹林七贤所饮之碧筩酒之清洌,这数种香味一起熏过来,登时把杨俟食熏得骨软如酥,飘飘欲仙。

    转过几道门,入一大殿,便见到一个大大的青铜鼎立在当中,鼎下烧着火,鼎上铭着三个字:“化性池”。

    那两人上得鼎边一个石台,推开鼎盖,露出里面满满的酒糟出来,发声喊,把杨俟食扔了下去,又“隆隆隆”地把鼎盖拉回盖上。

    杨俟食在里面却也不气闷,只是那酒香却扑天盖地掩过来,把他熏得脑中一阵阵麻,不一会儿,他便沉沉入睡,醉生梦死去了。

    须臾之间,过了四十六日。制天院内众人已备下了各样配菜,明日把杨俟食捞出来,就好大嚼一顿。那日夜间,四更三点已过,从院墙上跳下一个人,鬼鬼祟祟,往那放置化性池的大殿去了。殿内两个看火的小童,正把下巴抵在胸口上,流着口涎打盹。那人摸进去,一声也不吭,举起手中一根棍,“卜卜”两下,把那俩小童打得脑浆四溅。火光里映出那人一张碧眼高鼻的脸来,却原来是金钱僧。

    金钱僧上了石台,推开鼎盖,把他那金禅杖在酒糟里乱捞,捞了一会儿,碰到一个软乎乎的物事,他一挑,把那物事从鼎里挑出,“叭”地甩在地上。

    金钱僧跳下石台,把禅杖交左手握了,右手伸到那团物事下面,轻轻举起,放开步子,一阵风也似地出了制天院。倒把那满院的人都惊醒了,鼓噪着追出来,却如何追得上。金钱僧跑到一个老松林里,寻了块光挞挞的大青石,把那团物事放在上面,金禅杖倚着树放好了,便双手抓住那物事一条腿,使劲把它往长里抻。

    那物事睁开眼来,起先只是朦朦胧胧,渐渐回过了神,便呻吟道:“谁呀?谁把我叫醒呀?”

    金钱僧只是不理,抻完了一条腿,又抻另一条腿。那物事却哭起来,“谁呀?又叫醒我干嘛?”金钱僧吭吭地道:“施主莫闹,我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人却骂起来:“我正睡得香,你把我唤醒,却如何便是救我的命?”金钱僧不再答话,把那物事的两手也抻长了,又把他的双颊拍得凹下去,弄出两个高高的颧骨,嘴唇也翻起来,露出两颗雪白暴牙,他退一步,看看,又在那物事头顶心捏出一个高高的肉角,他左右晃晃头,眯眼细看,又把那物事的鼻子拍扁了,额头也挤得窄了一半,这回他总算满意了,“呵呵呵”笑起来,又摸出一件缁衣,胡乱给那物事套上。

    那物事只是躺在大青石上哭。不过半炷香的工夫,他身上肉都被风吹得硬了,脑里也明白过来,便止了哭,“嘎吱嘎吱”地撑起身子,坐在大青石上。他的关节却似都锈了一般,动一动都需费好大的劲。他“咔咔咔”转头四顾,金钱僧早已不知去向,松林内只有清风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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