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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的,若是在公众地方又还好些,因为毕竟身份尊贵。可是到家里做客,却是实实在在的人家地头,高下立见了,尤其喝茶赏花这样的小节上,往往最能见出一个人的底牌,因此一上来便做出老僧入定状,沉默少言。及至听到柯以谈及政治,就更加惜墨如金,三缄其口了。

    家秀虽然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玄妙,但是看到蔡卓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猜到几分,故意打岔说:“莫谈政治,难得糊涂,来来,喝茶,喝茶。”

    柯以却不放弃这个话题,接着说:“所以说娱乐界已经没有人身自由。黄裳,我正想劝你呢,不如暂时停止写作,等到赶走了日本人,时局稳定,再重新执笔。”

    黄裳淡淡一笑:“学梅兰芳罢演?不,我不这么认为。我的作品里并没有政治的味道,我只是表现情感,不管什么样的世事,哪个政府当道,人们活着,总是要谈爱情的吧?我也就只有这么几年青春,这么几年热情,等到你说的那一天,万一我老了,你就是拿枪逼着我写,我也写不出来了,那时岂不遗憾?”

    她说这话多少有一点赌气,因为她也发觉了,柯以这段话除了劝自己,也是冲着卓文来的,暗示他不要耽误了她。可是她不觉得他对她有什么耽误,他对她从来无所求,相反地,只要是她的事,包括她的朋友的事,他都会尽心去帮忙,柯以不就是在他的奔走之下给释放出来的吗,如何伤疤没好就忘了疼,贴着膏药倒骂郎中呢?

    柯以觉得了黄裳的逆反,无奈地摇摇头。他非常珍惜这个子侄辈的聪慧女孩,然而她对艺术那样敏感,对立场却太糊涂了,满脑子卿卿我我,完全没有政治观念。如今又交上了蔡卓文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朋友,就更加令他担心了。

    自始至终,蔡卓文一言不发,又坐一会儿,便提出告辞。黄裳本来一直客客气气地称他“蔡先生”,这会儿却忽然亲亲热热地说:“不,卓文,你别走,上次跟你说‘开到荼蘼花事了’,你说从来没见过荼蘼花的,这两天正赶上开花,我带你去看。”说着牵了卓文的手走到阳台上去。

    柯以尴尬,只得提出告辞,黄裳也不理会,只呆在阳台上假装没听见,由得家秀送他下楼去。

    站在阳台上居高临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柯以清瘦的背影在黄昏里显得有些凄凉落寞。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汽车前,忽然停住,回头,他们的目光于空中相遇了。卓文竟然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黄裳却以眼光勇敢地迎上去,毫不退让地直视着柯以。柯以凄惨地笑了,取下帽子向她轻轻扬了扬,这才坐上汽车开走了。

    卓文心头一时怅惘莫名,只看着花架子淡淡地说:“原来这便是荼蘼了。”

    正是荼蘼花开季节,一朵一朵细小的白色香花攀在架子上,盘旋而上,花茎上有极细的钩刺,叶子呈羽毛状,每有风来,便翩然欲飞,阵阵幽香浮泛在夜色中,仿佛呻吟地叮咛:“天晚了,花就要谢了,珍惜哦!”

    黄裳轻轻说:“传说荼蘼是所有花里开得最晚的一种,等到荼蘼花开的时候,别的花也就都谢了,夏天也就完了,所有的花事也都该结束,所以又有诗说:‘开到最后是荼蘼’。”

    荼蘼花开的时候,所有的花事都该结束,可是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黄裳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绿色有荷叶袖的大篷欧式裙子,肩上垂下白色的花球,同腰间的丝带一起在风中微扬,衬着幽微浮动的花香,有种恍惚出尘的意味,仿佛随时都会因风遁去,遗世飞仙。当她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就自然流露出黄昏的凄惶,额外引人生怜。

    卓文看着,忽然就觉得踌躇,暑去寒来,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开花的季节,他真的要同这花为肌肤雪为柔肠的女孩子开始一段秋天的故事么?也许柯以说得对,他是不该耽误了她的。该告辞的人,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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