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不到一样的月光呢?
长春噩耗传来的时候,她正在大连待产,一家子人都把消息瞒住了她,可是父子连心哪,她自己没发觉,她肚子里的胎儿却发觉了,急匆匆地就要往外闯。那可真是险哪,羊水都破了,医生才刚刚进门,手忙脚乱地准备接生,孩子却又不愿意出来了,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晨9点多,她死过去又活过来几回,那小冤家才“哇”地一声,嚎啕大哭着落了地。
血水涨潮一样漫了一地,却还在不住地涌出去涌出去,她全身的力气都跟着涌走了,血还是不肯停。她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做女人,更后悔结婚做母亲。她死命地恨着那个冤家,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他回来看她一眼,气极了的时候她就哭着骂他的家人,骂公婆,骂小姑,说他们都是黑了心的人,不许她同他一起去长春,只把她娶回来当一具生育机器,把她的青春都毁了。骂得小姑火起来,大声反驳说,你去长春,你要是去了长春这会子早就跟五哥一起没命了。她登时就呆住了,这才知道陶五的死讯。
跟她的哭声一起止住的还有奶水。孩子咬着她干涸的奶头,死命地咬,咬得她恨不得一把将他掐死,可还是下不来一滴奶。她烦起来,索性挥手让佣人把孩子抱走,懒得听他的哭声。陶家没奈何,只得到处请奶妈。她又将养了十来天,撑着坐满了月子,就在一个早晨收拾收拾行李,跑到公婆面前磕了一个头说,她才30岁,自问不能就这样守一辈子寡,也守不住。她给陶家生了一个儿子,算是对得起陶家了,他们谁也不欠谁的,她这就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要他们不必再找她。公婆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知道强劝不得,稍微商量了几句,就说,你要走就走吧,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但只一条,儿子是陶家的根,你不可以带走,以后也不可以再来看他,就当你没生过这个儿子,他也没你这个妈。
她听了,咬着牙点了头,再磕一个头便走了。一走就走到了上海。
如今她是未出阁的大小姐了,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过去,不知道她30多岁了,不知道她结过婚,更不知道她还生过一个儿子。她自己也不要再知道这些,如果有时候难免会记起来,那是为了提醒自己,一定要活得比过去更好。上海的月亮这么大,就不许分一点光照到她身上来么?
楼下隐隐地传来脚步声,黄坤开始想可能是早起的伙计,但是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洋租界,那大概应该是巡警。她探头出去张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却觉着那巡警似乎抬起了头往上看,赶紧放下了帘子,月光也就被隔在帘外了。
许有五更天了吧?黄坤躺下来,黑暗中,对自己咬着牙想,我一定会在上海红起来的,比黄裳还要红。
学画只是个幌子,她的目的是到上海来交际,她对自己的优势十分清楚,一个风情而孤寂的女子,一个真正的贵族后裔,富有而美丽,不信红不起来。
一定红,一定的!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