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教堂的大钟刚才赖洋洋地敲了四响,声音在震颤的上空扩散。四响,标志着该吃点心了。
两个孩子再没说一句话,他们像奥比埃城堡内的老人一样,又聚在一起。
再说,没必要定约会,孤寂不仅是孩子的,也是成年人的严厉的敌人。皮埃尔与维奥莱特为他们的再次相聚而高兴,这是两天来他们本能地相互走近,交流着喜悦与痛苦。
“你好,维奥莱特。”皮埃尔说,两眼仍旧红着。
他手里拿着一块果酱。
“你好,皮埃尔。”维奥莱特回答说,眼睛中仍透着狡黠。
她的手里拿着一块干面包。
“看看你古怪的样子!”她接着说,“我吗,我挺好玩儿的,那帮孩子最终认出我来了。大朱丽安真逗,你知道,就是拿手风琴的那个,一头失去光泽的淡金黄色头发,一对黄鼠狼的眼睛。”
皮埃尔没有马上回答。他假装在看一个小东西。它活泼、贪婪、嗡嗡直叫,面部凶残,像是罩着一件有漂亮的环条的短上衣,以及一条金黄色与黑色相间的裙子。这是只胡蜂,它所有的尖爪子刚好粘在面包片上的果酱上。
他驱走胡蜂,看见维奥莱特用垂涎的眼神看着这片搞得有一小点儿脏的面包。
“我不饿,”他说,“……或者准确地说是饿了……你喜欢果酱吗?那么,给我一片优质黑面包,我们换。我更喜欢黑面包片!……再说,维奥莱特,我还有些事要对你讲。我,我觉得像昨天发生的事一点儿也不好玩儿,我们好滑稽。再说,我们还没有看见森林,应该再回去。”“我这一生都决不回去!”
“要!”
“不!”
“我给你说,要!”
“我给你说,不!”
“为什么,小维奥莱特?”
“我再也没兴趣了。”
“以名誉保证?”维奥莱特缄口不语了。她知道用名誉作保是神圣的。
回答什么呢?说到底,她是个爱开玩笑的姑娘,而且她几乎也希望皮埃尔前去探险。“你看!你看!”皮埃尔说。“上帝!或许是为了让你高兴吧!……但是,不管怎么说,不,我不相信。”
“没有‘为了让我高兴’的说法,只有不出去散步的行为。因为你是懦夫,怕那些孩子嘲笑我们。”维奥莱特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抬起头。“爸爸说,我们这里从来没有懦夫。走,去吧!”皮埃尔拍着手。“妙!妙!”
“只是,”维奥莱特肯定地说,“应该谨慎些,切合实际些。”
“切合实际?这话什么意思?”但是,还没有等对方回答,他又心情愉快地补充说:“是的!应该小心点儿,而且还应该有钱,应该有武器,应该与昨天一样,不要让人察觉。随后……”
“随后,不应该像这样多话,”维奥莱特笑着说,“至于说钱,我有……”
她拉着皮埃尔的手,蹦起身来,轻盈得有如小牝鹿。向城堡的楼梯奔去。
两个孩子穿行在这些庄严、破损的大厅之间。这些大厅的拱顶、墙面均已起硝,散发着一丝霉腐之气。他们来到一间宽大的熏制间。在那些雄鹿角下,有狍腿,有让人害怕的野猪头,有桌案、纸头,还有代·奥比埃先生的烟斗。在这灰扑扑昏沉沉的环境中,在这烟熏火燎的味道之中,所有这些东西铺摆了一地。
那里面有个小角落专门留给维奥莱特。她所有的布娃娃都在那儿失去了青春与美貌,有的塌鼻子暴露出来,玫瑰红也变成了灰色。但是最好是有……
有……一个攒钱罐!
对,果然是一个小桶大小的黄陶器攒钱罐。
维奥莱特用个庄严的动作,绝不后悔地、颇为自豪地在石板上将它砸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