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2/12)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上一天去看过她母亲了,他就想:估计那大概就是昨天我们吃饭的时候的事了。好几个月以来他一直都是通过妻子的来信才知道一点对方的生活起居的,这种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他一时也打不破。所以他的心情倒渐渐好了起来,他还像以前一样盼着妻子的来信,到了夜里总要把信上的话回味上好一阵,才蒙眬睡去。

    可是,过了几天,一个可怕的事实终于摆在眼前了。妻子分娩的日子愈来愈近了,眼看最后一封信终于要来了,她也就要去世了。她就要离开人间,从此再也不会有她的来信了。加拉赫时而惶惶不安,时而又疑惑不定。有时候他干脆就死死认定她还活着——认为跟神父的谈话不过是梦中之事。可是有时候几天收不到一封信,他就又觉得她渺不可寻了,意识到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过总的说来,这一封又一封的信终于使他想得入了邪;渐渐地,他就认为妻子并没有死,可他要是想不出法子加以挽救的话,眼看她是死定了。神父几次问他要不要请假回去看一次,他说什么也不考虑;一考虑,就等于是承认了他所不愿意承认的现实。

    起初他一干活就像发了狂似的,但是后来他却一反前态,有时干干活就会闲荡开去,独自一人沿着公路走得老远。几次对他说要当心附近可能有潜伏的日本兵,可是他那颗心根本就考虑不到这种事。有一次他一直往回走到了营地上,足足走了七英里路。大家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发疯,晚上有时也议论他的事,克洛夫特总是说:“这小子怕要变成神经病呢。”他们束手无策,见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雷德说以后还是别再把信给他了吧,可是大家都不敢管这件闲事。他们就像已经明知一件事情的必然的结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看得那样目不转睛,肃然而恐。现在他们见了加拉赫不再觉得局促不安了;他们倒是常以研究病理的眼光去观察他,正如知道一个病人已经来日无多,在那里冷眼瞧着他的变化一样。

    收发员知道了这件事,就去见神父,神父找加拉赫谈了。可是荔莱神父一说考虑今后不再把信给他,加拉赫就急得苦苦哀求,嘴里还直咕哝:“你把信一拿走,她就没命啦。”神父听不懂他的话,不过还是看出了他的感情有多激动。他十分不安,心下盘算要不要向部队建议把加拉赫送医院,不过神父对精神病房向来抱有极大的反感,心里先就不大赞成了。后来他还是暗暗替加拉赫打了个请假报告,可是后方指挥部并没有批准,他们通知神父说红十字会已经去了解过情况,婴儿眼下由外公外婆妥为抚养。这样,神父对加拉赫也就只好冷眼看着了。

    加拉赫还是到处乱走,他似乎老是在出神地想些什么,可是又从来不提一个字。大家注意到:他有时想起了什么心事,还会会心一笑。他眼睛更红了,眼皮肿胀得像在发炎,夜里也做起噩梦来了。有一天晚上威尔逊就被他的呻吟声闹醒了,只听他哼哼着说:“我求求你,天主,你不能让她死,我做个好人就是,我起誓一定做个好人就是。”威尔逊吓得毛骨悚然,用手拍拍加拉赫的嘴巴,悄声唤道:“伙计哎,你做噩梦啦。”

    “哦。”加拉赫不作声了。威尔逊本打算第二天把这事向克洛夫特汇报一下,可是到了来朝,看加拉赫板起了脸,不声不响,筑起路来那么拼命,他也就不提了。

    过了一两天,侦察排派到一个任务,要到海滩上去卸货。加拉赫就在上一天晚上接到了妻子的最后一封来信,他尽管一再鼓起最大的勇气,却至今还没敢拆开来看。他心情阴郁,神气痴呆;在卡车里大家说话解闷,他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到了海滩上不大一会儿,他就独自一人走开了。那天是从登陆艇上卸一箱箱的干粮,沉重的分量压在他肩上,弄得他隐隐有点恼火。他就把肩上的箱子往地下一撂,咕噜了一句:“真见鬼!”就只管走了。

    克洛夫特在背后喊他: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