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九二九年的夏天。”山姆·霍桑医生开始了他的叙述,和往常一样越说越起劲,“我这条老腿今天有点儿不痛快,您就自己动手斟一杯吧。喔,顺手也帮我倒满,行吗?太谢谢了。呃,刚才说到哪儿了?噢,没错,一九二九年夏天。我觉得那大抵算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因为那年夏天前后,咱们国家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分别。十月份,股市崩溃,大萧条开始。但是,一九二九年的夏天,生活还是一切照旧……”
离北山镇不远有个小湖,有些人在小湖边修了夏天避暑的乡间木屋。小湖名叫彻斯特,随了本地区早先一位地主的尊号,宽大概一英里,长约五英里。事情发生的这年夏天,正是我坠入情网的时候——对方是个黑发姑娘,米兰达·格雷,大学才毕业,同叔叔和婶婶来这儿纳凉。
这是我在北山镇过的第八个夏天,也是从医学院毕业后的第九个夏天,正如护士爱玻一找到机会就要从旁提醒的,我是到安顿下来、结婚成家的时候了。可问题在于,北山镇地方很小,大部分家庭都找我看过病,早两年还给人家治腮腺炎和水痘,现如今却要发展浪漫情缘,这事情实在有些困难。米兰达的到来之所以能够成为我人生中的大事件,想必这就是原因吧。她比我年轻整整十岁,但在我看来根本不是障碍。
她的婶婶和叔叔,凯蒂·格雷和杰森·格雷,来湖畔木屋是为了休暑假。杰森在辛恩隅教书,所以整个夏天都有空。我和格雷夫妇算是点头之交——尽管他们还没找我看过病。不过,六月末的一天,爱玻通知我,凯蒂终于还是走进了我的候诊室,与其相伴的是她的侄女米兰达。凯蒂领着米兰达参观镇子的时候,风把沙粒吹进了女孩的眼睛。我的诊所就在附近,他们于是前来找我帮忙。
我自然乐意从命。米兰达棕色的大眼睛噙满泪水,我翻开她的眼睑,拿掉那块恼人的脏东西。这或许就是一见钟情,至少在我这方面是这样。“医生,谢谢你。”她的声音仿佛天籁。
接下来的几星期,我和米兰达·格雷时常碰面。我用棕褐色帕卡德敞篷车载着她四处闲逛,还在七月四日的那个周末陪她参加了谷仓舞会①。每逢星期天,我们去湖边野餐,很快我就成了格雷家木屋的常客。
格雷家旁边还有一幢模样相同的木屋,属于雷·豪瑟和葛丽泰·豪瑟夫妻,他们多少有些不合群,但为人很友好。除了他们来自波士顿和挺有钱之外,我对这两人知之甚少。雷相貌英俊,四十岁刚出头,从事房地产和股票生意。他的妻子身材娇小,容易激动,稍嫌超重。雷和葛丽泰是格雷家的朋友,这两对夫妻时常一起用餐。豪瑟家因他们的平底船屋“葛丽泰号”闻名乡里,两人每天早晨都要驾船出发,前去搅乱平静的湖水。船屋顶棚铺着木瓦,窗户形状别致,外饰能有多艳丽就有多艳丽。米兰达看见它的第一眼就叫道:“看起来多像姜饼屋呀!”
豪瑟夫人很喜欢这个评语:“雷和我不就是汉塞尔与葛丽泰②!等我的钱用完了,咱们就开始吃船屋。”
她的先生很杀风景地嘲笑道:“按照股市的上升态势,咱们哪里需要担心这个!”
初次约会,我陪着米兰达漫步走上码头,到近处仔细欣赏船屋。凯蒂和杰森自然已经多次踏上甲板,但米兰达还尚未有此机会,因此凯蒂催着雷带米兰达登船一饱眼福:“来吧,雷,我想让米兰达看看船舱里面。”
杰森穿着红色夹克,这衣服大抵是他的夏季制服,他试着拦住凯蒂,但凯蒂却不依不饶。凯蒂年近四旬,是个棕发美女,笑起来阳光灿烂,不知道腼腆是怎么一回事。虽说年纪不小,但凯蒂比侄女米兰达更像是二十来岁的“轻浮女孩”③。雷·豪瑟露出亲切的笑容,大概是早就习惯了凯蒂的颐指气使:“没问题,咱们出去逛一圈。”
我跟着大家上了船,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