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被召往旧的法院大楼,加入了陪审团,我答应过你们要讲讲那时的故事。”山姆·霍桑医生边说边往两个玻璃杯里倒上了白葡萄酒,“一九二八年九月,胡佛①和艾尔·史密斯②之间的总统竞选正趋于白热化,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召入北山镇的法院陪审团,也是最后一次。通常情况下,发生犯罪案件后我总是自然而然地介入调查,因为镇上每个人都知道我和蓝思警长的深厚情谊,而我本人也对解决镇上的案件颇感兴趣。但这次的案件事实上发生在临镇。考虑到可能对公众造成的恶劣影响,辩护方要求更改审判场所,因此审判被转移到北山镇……”那一年,夏天离去的脚步异常缓慢,树叶迟迟未改变颜色。
我沿着镇大道漫步向前,最后走进法院大楼。这是一栋俗气的建筑,墙上的石头已经发黑。这栋大楼建造于世纪之交。当时,城镇的一些先驱者仿佛看到了北山镇的蓬勃发展,可至今北山镇仍裹足不前。尽管只有两层楼高,这栋房子仍占据了靠近镇广场的一个小型街区。大楼的尖顶由四座象征诚实正直的石像鬼守护,这令亲者痛、仇者快。
二十五名男女被召集到二楼的法庭,审判由贝利法官主持。陪审团以男性为主,因为当时只有很少的女性位列北山镇的陪审团成员花名册上。
我们在法院工作人员蒂姆·乔叟的引导下进入法庭,他走路时有点瘸,是在阿尔贡③落下的伤。除了瘸,他也非常丑,以至于有人称他为法院大楼的第五尊石像鬼,可是老蒂姆似乎不以为意。
即将开庭审判的案件发生在相邻的库德伯里镇,一个农场主被谋杀了。他生前为人喜爱,也是库德伯里最大的地主。他被人杀死在自己的谷仓里,猎枪一击致命。被控犯下杀人罪行的凶手是一名年轻的雇佣工人,他流浪到当地后,受雇于农场,干一些杂活儿。他的姓名是亚伦·弗拉维,二十三岁。
除了名字,我对死去的华尔特·加斯特罗一无所知,不过被召入陪审团这件事对我来讲真是再平常不过了。当天,我还弄清楚了陪审团的组成:九男二女,外加一名男性候补。贝利法官告诉我们,陪审团成员只有审议④阶段才会被隔离,所以,在呈堂证供的时候,我们将一同留在法庭。贝利法官认为审判将持续一周左右,他希望不会因此影响到我们的日常生活。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他抿了一口放在他手肘旁玻璃杯里的水。在法官坐席与证人席当中有一个小托盘,上面准备了一个水罐和另两个玻璃杯。
通常情况下,停止出诊一周肯定会带来诸多麻烦,尤其是对我的病人们而言。不过那年夏天,有另一位医生来到北山镇开办了诊所,这分担了我的部分压力。这个叫罗伯特·耶鲁的伙计刚刚结束了在波士顿的实习期,怀揣建造一所小医院的计划来到了北山镇。他的到来使我想起了六年前的自己,当时我也是初出茅庐,来到这儿创办自己的诊所,我们年龄也正相仿,很容易就成了朋友。他主动要求在我忙于陪审团工作期间,帮我照顾病人。
尽管诊所被托管了,但我有个习惯,每天中午庭歇的时候,我总是要到诊所看望一下护士爱玻和早晨送来的信件。到了星期四,也即审判的第四天,我进门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抬。
“今天早上有啥进展?”
“胶着着呢,”我回答,“诉讼方中止了案情论述。下午就看原告方了。”
“你认为他杀了人吗?”
“难说,枪是他开的,这一点毋庸置疑,问题在于无法确定是谋杀还是意外。诉讼方试图证明亚伦·弗拉维和加斯特罗的老婆有一腿,这么一来,杀人的动机就有了。”
爱玻露出一副“我早就料到如此”的得意表情:“我可是一直听到关于这次审判的有趣传闻哦!”
“有时候,我觉得这种小镇简直就是生产谣言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