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荫牧场。这时候,奥克塔维亚快活得嚷了起来。一簇气象万千的橡树洒下一大片凉爽喜人的荫影,“树荫牧场”的名称就是这样得来的。红砖砌的平房在树底下显得又矮又宽。一条有拱顶的阔过道从正当中把六个房间一分为二,过道里摆着开花的仙人掌,悬着红陶水瓮,别有情趣。一条低阔的“游廊”围绕着整个建筑。游廊上攀满了藤蔓,邻近的空地上移植了草皮和小树。房屋后面一个又长又窄的小湖在阳光下闪烁发光。再过去就是墨西哥工人的棚屋、羊栏、羊毛仓库和剪毛栏。右面是点缀着一丛丛暗色栎树的矮山;左面是同蓝天溶成一片的无边无际的绿色草原。

    “真是个住家的好地方,特迪,”奥克塔维亚气喘吁吁地说,“一点儿不错——真是个住家的好地方。”

    “以牧羊场来说,确实不太坏。”特迪带着可以原谅的骄傲承认说。“我经常修修补补的。”

    一个墨西哥小伙子从草地里冒了出来,带过奶油色小马。女主人和经理走进屋里。

    “这是麦金太尔太太,”当一个宁静、整洁、上了年纪的妇人来到游廊上迎接他们时,特迪介绍说。“麦克太太,女主人来啦。她刚乘了车,很可能想吃一大块咸肉和一盘豆子。”

    管家麦金太尔太太,正如小湖或橡树似的,简直成了这个地方的固定物,听了这句诽谤牧场食品供应的话,不免有点儿不痛快。她刚要发作时,奥克塔维亚开口了。

    “哦,麦金太尔太太,用不着替特迪道歉。是的,我管他叫特迪。只要没受他骗,不把他当作一回事的人,都这样称呼他。你明白,很久以前,我们老是在一起剪纸娃娃,玩抽杆游戏。他说什么话,谁都不在乎。”

    “对,”特迪说,“正因为谁都不在乎他说什么话,他再也不开口了。”

    奥克塔维亚垂下眼帘,微妙地向他斜瞟了一眼——特迪一向把这种眼色叫做“上击拳”。但他那真挚、黧黑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使人怀疑他另有所指的表示——一点儿也没有。毫无疑问,奥克塔维亚想,他已经忘啦。

    “韦斯特莱克先生爱开玩笑。”麦金太尔领奥克塔维亚到她的房间里去时说道。“但是,”她又忠心地补充说,“当他认真的时候,这里的人都很尊重他的话。没有他,我真不知道这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子。”

    东头两个房间已经收拾好给牧场的女主人居住。她进去时,发现里面家具很少,空荡荡的,便不禁有点儿失望;但她随即想到这里是亚热带气候,他们煞费苦心地把房间布置得适合于气候的特点,又产生了感激的心情。大窗户的框格已经卸掉,阔百叶窗口吹来柔和的海湾风,白窗帘飘拂不停。白木地板上铺了许多凉席;深深的舒适的柳条椅仿佛在邀请;墙纸是愉快的浅橄榄色,她的起居室的一壁是光滑的白松木书架,摆满了书。她立刻跑过去。她面前是一批精选的藏书。她浏览一下,发现有些小说和游记还是出版不久的新书。

    她随即想到如今自己落到一个只有羊肉、蜈蚣和贫困的荒野里,这些不相称的享受使她诧异,她便怀着女人直觉的猜疑,开始翻看一本本书的扉页。每本书上都有西奥多·韦斯特莱克的字迹流利的签名。

    由于长途旅行的劳累,奥克塔维亚那晚很早就上床了。她躺在雪白凉爽的床上,惬意地休息着,但迟迟不能入睡。她倾听着微弱的,使她的感官保持警觉的奇特的声音——丛林狼的嚎叫,风的无休无止的低沉的交响乐,远处小湖周遭的蛙鸣,以及墨西哥人棚屋里如怨如诉的手风琴声。她心里涌起纷纭复杂的矛盾情绪——感激与不满,宁静与不安,孤寂感与得到庇护和照顾的安慰,快乐和徘徊不去的旧时的痛苦。

    她做了任何别的女人都会做的事——毫无理由地,尽情地哭了一场,这才松快了些。她入睡前喃喃地自言自语说:“他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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