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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快要到站了。列车员们正在清理行李,把行李堆放到车门旁,这样列车到站后把行李递给搬运工就省事了。女人们最后一次涂好口红,穿上裘皮大衣。男人们则费力地穿上厚厚的大衣,戴上帽子。坐在温暖舒适的卧铺车厢里几个小时后,旅客们彼此已经熟悉了,他们俨然已成了一个整体。但现在他们很快就要各奔东西了,一个人或两三个人一组,又都成了互不相关的个体。车厢中烟雾弥漫,空气中混合着烟草和人体的臭味,由于空气不流通而使人感到闷热难耐。人们突然感到了一种神秘的气氛。他们再次成为陌生人,心事重重地用茫然的眼光打量着对方。每个人都感到自己在内心中对周围人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敌意。有些人已经开始在通道上排队,这样他们可以快点下车。卧铺车厢的热气使车窗蒙上了一层水雾,查利用手在车窗上擦净一小块,以便看清车外的景象。但他什么也没看见。

    列车驶入车站。查利将他的行李交给搬运工,大步走向站台。他正等着西蒙·费尼莫尔来接他。没有马上看到这个老朋友他未免有些失望,但在车站的出口处有很多人,他想西蒙肯定是在那儿等着。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热切的面孔。站外等待着的人们挤上来抓住刚出站者的手,女人们互相亲吻着,但他没有看到西蒙的面孔。他相信西蒙一定会在车站等他,因此在站前徘徊了一小会儿,但感到行李搬运工明显不耐烦了,因此只待了一会儿就跟着他走出了出站口。他隐约感到有些失望。行李搬运工给他叫了辆出租车,查利告诉司机要去的宾馆。西蒙在那家宾馆给他定了房间。梅森夫妇去巴黎的时候总是住在圣安诺赫街的一家宾馆。这家宾馆的顾客都是英国人和美国人。但二十年后他们仍然怀有错觉,认为自己发现的这家旅馆具有地道的法国特色。当他们看到地板上有一件美国人的行李,或者在电梯上遇见一个英国人的时候,他们的反应总是有点儿大惊小怪。

    “天知道他们怎么也会住到这里。”

    他们自己就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对朋友们谈及这件事。当他们偶然发现了一点儿老法国的影子,他们绝不会冒这个特色被破坏掉的风险。虽然宾馆经理和门房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但梅森夫妇总是用蹩脚的法语与他们交谈,认为这是他们唯一听得懂的语言。但他们夫妇经常带着全家光顾这家宾馆的原因也正是查利独自前往巴黎时不住这家宾馆的理由。他热衷于冒险。按他父母的说法,一个体面的家庭旅馆除了法国的乡村土财主之外,别人是不会去住的。这类地方也配不上一次疯狂而浪漫的光荣经历。最近一个月他满脑子都在想象着这次出游会是什么样子。因此,他写信给西蒙,让他在拉丁区的某个宾馆给他订一个房间。

    只要周围气氛合适,他对卫生设施并没有特别要求,即使脏点儿也不介意。西蒙适时给他回信说,在蒙帕纳斯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宾馆给他订了一间房。这家宾馆坐落在一条安静的街道旁,就在雷恩街附近,离他自己居住的第一田园大街不远,来往很方便。

    查利很快就将西蒙没有到车站来接他的不满忘掉了,他肯定要么在酒店等着,要么很快就会打电话来说他马上就会赶来。坐着出租车从巴黎北站穿过拥挤不堪的道路驶向塞纳河的途中,他的情绪高涨起来。晚上抵达巴黎真是美妙。天空中不停地飘下蒙蒙细雨,使街道显得既神秘又令人兴奋。商店灯火通明。人行道上满是打着雨伞的人,雨水顺着伞流到街道上,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亮光。这个景象使查利想起了雷诺阿的画。有时一阵风吹过,雨伞下女人们的裙子就缠到了腿上。对于一个审慎的英国人来说,出租车行驶的方式有点儿猛烈,每当司机为避免碰撞而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急踩刹车的时候,他都要吸一口冷气。出租车被红灯拦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另两个方向的人流就像是受到警察袭击而惊惶失措的蜂群,黑压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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