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章里叙述密尔格拉得的两位可敬人物的谈判
伊凡·伊凡诺维奇刚把家务处理好,照惯例走到遮檐下去歇着的时候,他非常惊奇地看到,便门那边有个什么红颜色的东西在闪动着。这是市长的红折袖,这东西和他的领子一样,磨得油光餐亮,边上变得象层漆皮似的了。伊凡·伊凡诺维奇心里想:"彼得·菲约陀罗维奇来聊聊倒也不坏,"可是看到市长走得很快,划着一双手,这种情况通常在市长是很少有的,他就觉得非常奇怪了。市长的制服上缝着八颗钮扣,第九颗在两年前参加庆祝教堂开幕的祭祀行列时挤掉,直到现在警察也还没有把它找到,虽然区警察局长来作每天工作汇,市长总要问他钮扣找到了没有。这八颗钮扣缝在他的制眼上,好象农妇们种的豆一样,一颗在右边,一颗在左边。他的左腿在最后一次出征中被子弹打中了,所以他走路一拐一拐的,让它往旁边撇得这么远,几乎把右腿的全部效用都给破坏了,市长越要叫这个"步兵"走得快,他就越是不听使唤,不肯往前移动。因此,在市长还没有走到遮槽前面的时候,伊凡·伊凡诺维奇尽有充分的时间仔细推测市长为什么这样快地划着一双手的原因。这尤其使他感到兴趣,因为市长佩着一把新的宝剑,由此可见事情似乎是非常重要的。"您好,彼得·菲约陀罗维奇!"伊凡·伊凡诺维奇叫道;前面已经交代过,他是很好奇的,当他看到市长向台阶进攻、却还不敢抬起眼睛往上看,只顾跟自己的"步兵"吵架,嫌"步兵"无论如何也不能一下子跃上阶级的时候,他焦急得不耐烦起来了。
"祝亲爱的朋友和恩人伊凡·伊凡诺维奇日安!"市长回答。
"请坐。我瞧您是走累了,因为那条受伤的腿不大得劲……"
"我的腿!"市长叫道,向伊凡·伊凡诺维奇投了那样的一瞥,就象巨人看侏儒,博学之士看跳舞教师一般。说时,他伸出了那条腿,在地上跺着。不过,这一股勇气使他付出很高的代价,因为他的整个身体摇晃了一下,鼻子撞着了栏杆;可是,贤明的秩序监护人为了不露出丝毫慌张的神色起见,立刻矫正了姿态,伸手到口袋里去,好象是在摸鼻烟匣。"我不瞒您说,亲爱的朋友和恩人伊凡·伊凡诺维奇,我一生中可没有作过那样的行军。说实在的,那时候行军可真厉害哪。譬如说,在一八0七年那一次战役中……哦,我来讲给您听,我怎样翻过围墙去会一个漂亮的德国女人。"说到这里,市长眯细了一只眼睛,浮出魔鬼般的奸诈的微笑来。
"您今天上哪儿去来着?"伊凡·伊凡诺维奇说,想打断市长的话头,赶快探听出他来访问的原因;他很想问问清楚市长有什么事要向他宣布;可是,人情世故方面的精细的知识,使他觉得这样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是有失礼节的,于是伊凡·伊凡诺维奇只能忍气吞声,耐心等待谜底的揭晓,同时他的一颗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么,我讲给你听,我上哪儿去来着,"市长答道。"第一,我不瞒您说,今天天气太好啦……"听到最后的一旬话,伊凡·伊凡诺维奇几乎要昏过去了。
"可是,请容许我,"市长继续说下去。"我今天上您这儿来,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说到这里,市长的脸和姿态都现出了刚才向台阶进攻时那种同样的焦急的神气。伊凡·伊凡诺维奇活跃了起来,象发疟疾似的战栗着,按照他的惯例,即刻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真的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