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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间篝火熊熊燃烧。李俶搀着沈珍珠由马车走下,缓步走到火边。

    此行目的已非灵武,而是凤翔。肃宗得默延啜允诺借兵后,安西、北庭、拔汗那、大食的援兵纷至而来,肃宗乃决定驾临凤翔,集整兵力,克复两京。李俶便是在肃宗出发前夕离灵武,赶至长安。

    路途尚远,且沿途所经郡县或已落入叛军之手,或百姓散走一空,一路行来,小心谨慎,避大道,走小径,越丛林,过险滩。然已至寒冬腊月,就算李俶能经受风雪中彻夜赶路的辛苦,沈珍珠亦无法熬住。风生衣传下令去,扎营暂歇一夜,随行十数名侍卫听了十分欢欣,断树为柴,在林间燃起篝火。

    火光掩映处,默延啜席地侧坐,手中拿着一皮囊酒,若有所思,慢慢啜饮。

    这是几日以来,沈珍珠第一次再见默延啜,遥遥望去,见其侧影如狂笔丹青,疏放恣肆。似是知道李俶与沈珍珠朝他走来,左手一扬,一样东西朝李俶抛来,李俶微微一怔,扬手迅捷接住,听他大声说道:“喝酒!”低头一看,又是一个盛酒的皮囊。

    李俶挽沈珍珠坐下,打开酒囊塞子,浓烈酒气中掺杂酸香味,便知是回纥特制,劲道极大的青稞酒。他本不善饮此种烈酒,但仍是毫不迟疑地举起酒囊敬道:“李俶又欠可汗一个极大的人情。”

    默延啜侧首又饮一口酒,并不回望李俶和沈珍珠,眼光直盯远处黑黝黝的山脉,问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偿还这个人情?”

    李俶微有愕然,没料到他如此直接,随即答道:“可汗若有所需,俶定竭尽所能。”

    默延啜哈哈一笑,“殿下此言好不大方!……若我要殿下以江山相抵,殿下可肯?”

    李俶微扬眉宇,抬起酒囊喝一口,笑答道:“这江山并不属俶所有,教我如何拱手相抵?”篝火劈啪脆响,火光映照下,他神色从容淡定,脸颊却有了几分酒意,伸手隐握沈珍珠。

    默延啜放低酒囊,转头问他:“若有一日,大唐江山社稷归殿下所有呢?”

    李俶隐有怒意,答道:“可汗一国之主,当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此问是欲置俶于何地?”

    默延啜似是毫不在意地咕咕又喝几口酒,道:“殿下切勿动怒,本汗已有几分醉意,随意说笑,难能与殿下把酒畅饮,不如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李俶亦恢复神色,与他把酒共饮。

    一皮囊酒喝完,李俶醉意已酣,被扶携入营帐躺下。他醉酒后仍然极是安祥,不似旁人乱嚷乱叫,昏天黑地,胡乱发作,只侧头沉沉熟睡。

    沈珍珠守候他良久,心中终究放心不下,慢慢走出营帐。万籁俱寂,连值宿的侍卫也在偷偷打盹。

    篝火将熄,火边仍坐立着一个人。

    她上前唤他的名。他闪电般转过头,温和地朝她笑,虽身有酒气,神志却清明万分。

    他没有醉。

    她却不好立即走开,只好站在他身后,轻轻问候:“你的伤?”

    他避而不答,只说道:“看来,我又要失去你。”

    她心中有无限感伤。

    篝火将熄,就如人世间,烟火繁华,终将消散,星光黯淡,终归隐退,世间的喧嚣终归于宁静,人生的浮沉终归于寂寞。一切都是过眼烟云,而她想抓住的,究竟是什么?

    她默默在他身侧坐下,仰望星宇。月夜之下,默延啜见她明眸凝神,玉容带笑,夜风吹过,拂动秀发,自有清秀雅淡的高洁气质,让人又爱又敬,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

    沈珍珠收敛心神,强作坦然一笑,道:“我在想,那日你答允救婼儿,我似乎尚欠你一个条件。如今可想起向我提什么要求?”

    默延啜似乎颇有不快:“我早已忘记此事,你也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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