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更深的山,老旦才明白这里为何叫松石岭。参天的古松枝虬叶茂,树根卷着巨大的红石,远看像巨灵神和魔鬼在较量。路上有奇怪的生灵,蓝眼睛的猴子追着兔子般大的松鼠,红色的鸟长着黄色的冠子;解手时眼前一根树枝突然动起来,竟是条松树皮一样颜色的蛇。老旦吓得一个跟头掉下山坡,一泡尿全撒在裆里。二子等人以为他见了鬼子,端起枪四处瞄准,见老旦起来红着脸系裤带,便猜到了七八分。
“旦哥遇到蛇妖了吧?那婆娘好看不?”湖北弟兄海涛笑着收起了枪。
“你这活儿挺快啊,这么快就穿裤子了?”二子歪着脑袋,指着他的裤子。
“是蛇,他娘的,好粗的蛇……”老旦心有余悸,这不是好兆头。
大薛和二子带着他们三转两转,在密林里翻过一座山丘,趟过一条狭窄的山涧,爬上一座满是樟树的山。大薛说这是抄近路,能够赶到鬼子的前头去。二子说这是找罪受,不如在山口以逸待劳。老旦按照杨铁筠的命令,坚决走这条路,要弄明白鬼子来干什么。爬上了松石岭最高的山,老旦用望远镜回头望去,来路不知何处,只有山雨空蒙,雨雾掩冲,湖边的竹房子无影无踪,就像藏进在梦里。再往前看,山丘连绵无边,细雨润着世界。他突然感到对战争的自信,这样的大好河山,不知藏着多少他们这样的战士,鬼子纵然凶狠,又如何占得住?
山路如此陌生,就像这半年走过的路,辛苦之后,竟只记得路上的艰难。横歪竖躺的奇怪的树和嶙峋凛冽的山崖让老旦心生紧张,脖颈子都绷得疼。大薛和二子在前带路,到处都有他们留下的标记,或是树上的刀痕,或是枝叶的剪裁,或是两块石头扭向一边的棱角,这都是杨铁筠课上教授的办法。密林像拉手的巨人,每前进一步都像是走投无路。老旦颇感幻觉,觉得不是去执行什么任务,而只是要穿过这密林,再咬咬牙翻过一个山梁,没准就能看到板子村的袅袅炊烟。
“和敌人接近了……”消息一个个往后传来,大家噤了声,收拾着身上的伪装,停下来检查武器,往脸上抹着黑黑的泥巴。老旦看着大家,知道他们胸有成竹,收拾几个鬼子只是砍瓜切菜。雨此时大起来,这很好,耳朵尖的鬼子啥也听不到了。老旦走去前面,按着二子的指示在山头趴下,二子用树枝指着百米外一个山丘。老旦用望远镜看去,见那山上无遮无拦,树竟被鬼子砍了不少。几个鬼子穿着雨衣,正在山顶搭着一个木塔,他们爬上爬下,在上面捆着一些东西。也有的在下面商量,看着一张纸像在测量着什么。老旦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就叫大鹏过来,大鹏长得像狗熊似的,却在县城干过电工师傅,厂子被鬼子飞机炸飞了,就骂咧咧当了兵。
“鬼子准是在测周围山头的高度,旁边放着的那个东西好像是无线电,我认不太清,但是鬼子山头上支的肯定是天线,是用于通讯的。”大鹏拧着望远镜说。
鬼子在山里支这玩意儿,定不是冲他们来的。那天线或和机场有关。老旦再细看,鬼子的确没带什么重武器,就七八个人,连挺机枪都没有,悄悄摸过去干了他们,该不是件难办的事儿。
“老哥!看!”海涛碰了他一下。海涛是个千里眼,能看得出几里地去。
老旦忙按他说的地方望去,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十三、十四……二十……二十二……二十六。二十六个伪装的鬼子慢慢从山坡那边上来,每人间隔三五米,边走边看。看他们拿枪前进的谨慎姿势,是很有经验的兵。老旦掰着指头算了下,连同那八个工程兵,一共三十四个鬼子。后上来的鬼子全副武装,不少人拎着弹药箱,有两个扛着挺轻机枪。看上去他们要安营扎寨,守卫这个通讯点。一个军官呵斥着几个鬼子,他们一到就开始挖坑了。
老旦扭头看大薛和二子。大薛